第二天，陸勉一大早去了醫院巡房，在病房中見到了陳雯，她已經卸去了昨天的妝扮。

陸勉照例詢問了近況，嚴謹的工作态度，讓人無法聯想到昨晚在頂樓天台，他向她提出交易時的樣子。

陸勉回到辦公室後，将陳雯外婆的手術安排上了日程，借由家屬簽字的理由把陳雯叫到了辦公室。

待陳雯簽完字後，他拿出了早已準備好的公寓鑰匙，鑰匙壓在一個信封上，一齊推到了陳雯面前。

信封上寫着公寓的地址——悅尚公寓，信封内裝着一張卡。

他什麼都沒說，看着陳雯默默收下，做完這些後，他開車回到了博物館。

趕到時已是下午，陸勉沒有急着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歡快地轉着車鑰匙直接去找龍迦遇了。他沒有敲門直接走了進去，龍迦遇沒有責怪他冒失，隻是稍顯無奈的瞥了他一眼。

陸勉毫無察覺，興沖沖坐到了龍迦遇對面，昨天沒能來博物館，而龍迦遇如何向魚漫舞解釋的博物館的秘密，他實在太好奇了。

“老妖精，魚小舞知道了嗎？”

龍迦遇戴着眼鏡坐在烏木桌前，面前攤着一本古線裝的書，每一頁都記錄着一則引渡龍域的事迹。右側線裝源自四百多年前，每頁泛黃的紙張，都在彰顯這本書的古老。

他從書中擡起頭，戴眼鏡的樣子格外文雅，“知道什麼？”

“你說呢？”陸勉說，“當然是她一直想知道的那些事了。”

龍迦遇再次看向面前的古書，“知道了。”

陸勉聞言興緻勃勃的追問：“那你是怎麼留下她的？”

龍迦遇好看的手指翻過一頁，語氣稀松平常，“她自願留下的。”

“自願？你色誘她了？”陸勉面露詫異。

龍迦遇沒理他，他又說起昨天研讨會上的事，“昨天我在研讨會上遇見了曾康齊，我給魚小舞發了他上台發言的照片，魚小舞竟然最先想起的是你。”

陸勉說着拿出了手機，遞到龍迦遇眼前，讓他看魚漫舞發給自己的消息。

龍迦遇擡起頭，眼前的手機屏幕一片模糊，他微微眯起眼睛，擡了擡眼鏡，視線卻透過手機看向了陸勉。

陸勉趕忙拿遠了手機，“忘了你有老花眼。”

龍迦遇隻掃了一眼手機屏幕，将上面的内容看的一清二楚，“你又想說什麼？”

“我想說，魚小舞的确不喜歡她那個朋友，反而更喜歡你。”

“她是怕我，而且她留下是因為那份協議。”

陸勉搖搖頭，“你呀！向來清心寡欲，哪裡懂得女孩的心思，女孩子越是喜歡一個人，越是在那個人面前小心翼翼。”

他唇邊漾着笑容，“在這方面，信我的不會有錯。”

龍迦遇看着他春風得意的樣子，慢慢靠在椅背上，深邃的目光打量着他，“你今天很不一樣。”

即便他不贊同陸勉的情感世界，可還是第一次見他這樣開心，發自内心的開心，“你一定遇到了一個特别的人。”

陸勉垂眸輕笑，“算是吧，不過我和她之間是交易。”

想起陸勉過去豐富的短暫情史，每一次都轟轟烈烈開始，分開時毫無留戀揚長而去，然後他獨自熬過痛苦地戒斷期。

他似乎沒有對不起過任何女人，可他并不快樂，隻是為了耗盡全部感情，好以此來殺死自己的心。

龍迦遇歎了口氣，“可是陸勉，你這樣下去，受傷的隻有自己。”

他沉默片刻，突然苦笑着說：“我隻是陸家的傀儡，他們不顧我的意願死活，還要我乖乖聽話去聯姻，既然改變不了結局，那我偏偏要他們不如意。”

“我有時候還挺羨慕你的，雖然在這個世界難免孤獨，但有陸家為你前赴後繼，他們還要看你的臉色，多自由啊。”

“不過我可不願意真的成為你，我沒你那麼高尚無私，獨自擔負沉重的使命幾百年，想想你也挺可悲的。”

龍迦遇靜靜聽着陸勉的自我剖析，漾起一抹苦澀淺笑，垂下的眼睫擋住了曆經滄桑的眸子，神情淡然而悲怆。

他的聲音帶着釋然的魔力，如同曆經了數百年業火灼燒，沾染着層疊的曆史灰燼，穿越厚重的時間長河而來。

“我隻能存在于這個世界對龍的信仰裡，可信仰正逐漸扭曲成異端，當信仰從東方消失的那一天，我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引渡動物亡靈是我的使命，也是我如今還存在的理由。”

陸勉一怔。

原來，這就是龍迦遇把自己和這世界隔絕開的理由，他認為世界對龍的信仰早晚會消失，而他也早晚會變得可有可無，甚至是消失。

陸勉反駁：“不，是因為你存在，東方世界才有信仰，所以你必須長久地活着。”

幾百年來，他孤獨的堅守着龍域，守護這個世界的另一面。從帝制王朝起，他看着東方世界經曆了盛世衰落和侵略紛争，以至于現世的長久安穩讓他忘了，他正是東方世界信仰的根本。

正是因為有他的守護，龍域才得以存在，有龍域存在，那這個世界的信仰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