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死去的鳥怪發出一聲凄厲長鳴,火舌将它的皮毛、血肉、骨骼一層層舔舐掉,業火得到血肉滋養逐漸燒成了藍色,而那些火焰中的惡鬼逐漸融合,化成一條藍色巨龍盤踞在鐵籠上。
透過火焰巨龍看進籠中,鳥怪的肉身軀體已經倒在一旁,體内的怨念化成了一堆燃燒着的灰燼,隻有骨渣一樣的東西時不時發出爆裂聲。
見那堆灰燼逐漸平息,龍迦遇道了聲:“收!”
絕對虛空驟然收緊,那條盤踞的火龍似乎是想要逃脫煉獄困境,扭動着身軀發出震撼的咆哮,藍色業火自巨口中噴薄而出,那團業火連同黑色虛空瞬間消失在原地。
一切發生的太快,展廳内又重新歸于平靜,方才地獄中的景象仿佛沒有發生過,除了頂部的一盞射燈在閃爍。
燈光照進下方的鐵籠,明滅之中,裡面僅剩下一具屍體和一堆灰燼,縷縷白煙從灰燼升騰而起,緩緩飄向上空,與上方的一縷藍色火焰相遇,那縷火焰在燈光閃爍間熄滅了。
這是魚漫舞第二次見到龍迦遇念起那段口訣,隻是這次看到的情景與上次完全不同,這次的更加奇谲詭異,也更加震撼,俨然就是傳說中形容的地獄。
明明鳥怪被火焰吞噬後,隻發出了一聲慘叫,可她看着那頓灰燼時,還是感受到了它的痛苦,還有内心的愛意煎熬。
她的心也随着這份再難傾訴的愛意疼痛,她已經無法得知Aaron心中所想,隻通過鳥怪殘餘的情感感知到些許模糊的印象,正如鳥怪所說,Aaron是可愛的,可憐的,溫柔的。
不過這些都是透過鳥怪視角所見感受到的,是通過鳥怪充滿愛意的眼眸,才看到如此多的美好特質,至于真實性已再無法考證。
愛人的眼總看向戀人最可貴的優點,也總能銘記對方最美好的瞬間。
轉而她注視起龍迦遇,而他神情肅穆,似乎在為鳥怪的死默哀。
這時陸勉走上前打開了鐵籠,不知何時手中托着一個造型華麗的金函,他用手中的金函殓起了灰燼,又輕輕蓋好蓋子,一切動作都格外莊重。
金函的蓋子上鑲嵌了青白赤黑紫五顆寶石,紫色寶石被其他四色圍在中央,分别是青在東,赤在南,白在西,黑在北。
陸勉将這個裝有灰燼的金函交給龍迦遇。
龍迦遇饒過鐵籠,走向鐵籠後面的青銅鼎。他打開展櫃玻璃,然後又打開金函的蓋子,翻手将灰燼倒進了青銅鼎内。
魚漫舞為此震驚不已,古董明明應該珍惜愛護,可龍迦遇竟然把灰燼倒進去,這無異于故意毀壞古董。
她瞪大眼睛問陸勉:“那可是古董!為什麼要這樣做?”聲如驚呼。
陸勉始終留意着青銅鼎的方向,邊向她解釋道:“為了淨化惡業 ,上次阿瑞斯的怨念蠕蟲也丢進了鼎裡。”
不多時,青銅鼎内迸發出瑩瑩白光,白光微微閃動跳躍,被展櫃玻璃籠罩住,緊接着一道光脫離出來,在玻璃櫃頂端不斷盤旋遊蕩。眨眼間那道光就長成了兩指粗細,頭生雙角,通體遍布鱗片,活脫脫是一條小銀龍。
眼前的場景明明是第一次見,魚漫舞卻莫名覺得熟悉,可如何也想不出來頭。
她看着龍迦遇的背影,“那龍先生還要去除身上的穢濁嗎?”
陸勉意外地看了她一眼,“還是要的。不過剛才你用了一個謊言,才讓那隻鳥真心赴死,所以執念不會太深,老妖精會輕松許多。”
她垂下眼眸,神情有些同情,“其實不告訴它真相就好了,這樣那個鳥怪也不會那麼痛苦,龍先生也不用承受那麼多穢濁污染了。”
陸勉輕笑着反駁她,“那就要欺騙它們嗎?生前本就已經被欺騙,可它還要繼續被欺騙着步入地獄,這不是太不公平了嗎?”他眼神漸漸虛焦,長歎一聲,“尤其是感情上的事。”
“雖然是要它下地獄,可我們身為引渡者,不該為了省去自己的負擔,就去欺騙它。這是在玩忽職守。如果我們不認真對待亡靈,也是在放任龍域被外人發現。”
龍迦遇邊說邊朝二人走過來,顯然已經聽到了二人的對話。
魚漫舞臉上浮現愧疚,低着頭自責起來,“對不起,是我自作主張,看它太痛苦了,我才……”
她說着看了一眼龍迦遇,卻發現他正用溫柔的目光注視着自己,她微微一怔,因為龍迦遇一向不顯山露水,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的溫柔如此真情流露。
“這種感受很折磨人,曾經我也和你做過同樣的事。”龍迦遇垂眸輕笑一聲,正用泛金瞳孔凝望着她,“不過,今後不要再做這樣的傻事了,因為這很可能害了它,更害了你。”
此刻他猶如一陣春雨,輕柔落進了她的心田,引得萬物生發百花競放。
她看着龍迦遇的笑容,漣漪般轉瞬即逝,似玉碎琉璃崩。眼下的他是如此脆弱,或許是回憶起了經年往昔裡的自己吧。
不知為何,一滴淚從臉龐滑落,她慌亂抹掉,然後鄭重地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