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降生起龍迦遇就是一個人,獨自生活了六百多年,家人這個概念他能夠理解,卻并未真正感受過來自家人的溫暖。
數百年期間是陸家陪伴着他,而他送走了一代又一代的陸家人。
也許再一個百年之後,他還會送走當今陸家這一代的家主陸知常,甚至還有可能送走百年後的陸勉。
自他降生起就背負着沉重的使命,而陸家同樣也因他而背負着使命,他與陸家相互依存延續至今。
是二十四年前的那場洪水,促使遇龍博物館落成,正因這間博物館的存在,才維持了龍域與當今東方世界的平衡。
六百多年來,他和陸家始終融為一體,構成了現今最古老的東方世家——豢龍氏。
思及此處,他又改口道:“陸勉和陸家就是我的家人。”
龍迦遇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落寞,可魚漫舞将這看做是隐藏,她小心翼翼的安慰他:“陸勉的性格很外放,剛好和你互補,有他做你的家人朋友,你也不會覺得孤單。”
龍迦遇想起陸勉一直以來的成長經曆,跳脫調皮不願意受家族規訓,可以算得上是離經叛道,好在陸勉還是長成了陸家所期望的那樣,盡管大多數時候是帶着面具的。
這樣的陸勉的确給他帶來不少樂趣,讓他數百年的枯寂時光有了一抹跳脫顔色。
他不由得露出長輩的關愛笑容,“他啊……确實是給了我不少驚喜。”
“從小陸家就對他要求很嚴,不準許他荒廢了課程,可他常常半夜偷跑出來找我。那時候他人還沒有車窗高,就敢爬樹翻牆,有時還會抓蛐蛐和螢火蟲帶給我。”
“小時候陸勉是個聰明的壞孩子,長大以後反而成了叛逆的好孩子。”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樓下,魚漫舞停下腳步望着他,眼中充滿豔羨,“真好,你們兩個的童年一定很快樂。”
她說完就皺起眉換了語氣,“不過,陸勉小時候你不也是個孩子嘛,你幹嘛總是說他是孩子,就像是他長輩似的!”
“我……”
龍迦遇一時語塞,因為他的确算得上是陸勉的長輩,然而他沒有辦法把這個實情說給魚漫舞聽。
一個活了六百多歲且不會變老的存在,即便她唯物主義的思想已經産生了動搖,可多半還會被她當成是騙子。
他自嘲地笑笑,沒有說話。
魚漫舞看着他輕笑,也跟着笑了起來。
夜色下兩人都漾着笑意,不經意地對視下,魚漫舞定睛含笑看着他,眼底回蕩起濃濃的傾慕,坦蕩得無需掩藏。
“你……”
龍迦遇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突如其來的赤誠擁抱沖散。
他低頭看了一眼懷裡抱着自己的人,臉上的笑意漸漸舒展至深靜的平和,如同春日驟降的溫暖夜晚,冰融河開、萬物生發。
她澎湃的心跳在他聽來簡直震耳欲聾,呼吸也因為擁抱變得短而急促。
她實在太緊張了,這樣強烈的反應和情緒他從未有過。
而此刻,他正感受着她的緊張。
她深吸一口氣,緩了緩才說:“明天開始的好幾天,我都不能見到你了。”她說着收緊了雙臂,閉着眼感受衣料下透來的微涼體溫,還有隐隐的香燭氣味。
頭頂傳來低聲輕笑,很快揮灑在夜色之中。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魚漫舞頓時仰起頭看着他,瞪大的雙眼既迷茫又不可思議,她好似沒聽清一般,帶着求證的目的反問。
“什麼?”
龍迦遇垂眸望着她,再次重複道:“我說,我可以陪你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