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果然這時候不該嫉妒,倒該自鳴得意一下。
“放棄了?就這樣什麼也不做?”
低頭瞅着蹲在腳邊縮着肩膀的雷守,六道骸深深歎氣。攤上這麼個拖泥帶水缺乏行動力的小鬼,那小姑娘真夠不幸。正準備露出過來人的鄙夷表情,忽聽得一聲含混的意大利語。“我不能啊……”
十五歲的藍波波維諾說,我不能啊。
如果她仰望雲雀的眼睛是那樣純淨又柔和,那像做夢一樣的表情,從來不是給他的——那麼他又有什麼理由打斷她那段必将無疾而終的美好時光?
一個是高嶺之花,一個是青梅竹馬,老套的三角轉啊轉啊,總歸會崩塌成一段少女情懷的懷念。她會臆想,會魂不守舍,但也會碰壁,會哭泣,然後把一切默默收藏。他雖然更多時候隻是個惦記着點心和假期的小男生,隻這件事,他覺得自己懂——雖然很難過——但應該讓她自己去走。
沒有誰能替誰成長。
“我……”他咬咬嘴唇重新看向少女。
“一直想說……雲雀先生——”她鼓起勇氣,盡管臉上已經泛起绯紅。
“……抱歉。”
雲雀的嘴唇翕動了一下。“我不會聽的。如果是告白的話。”
有那麼一秒,周圍陷入了完全的靜止。
女孩張開的嘴唇還沒有合攏,眼神顯出一絲楞怔。然後她的身子搖晃了一下。
在六道骸反應過來之前,旁邊的少年已經從他的隐蔽幻術裡沖了出去。
“你——!!!”
他真是瘋了,忘了天高地厚。藍波波維諾徑直撲到了雲雀恭彌面前,那姿勢看來很像是要去揪住對方的領子揍一拳。隻是勇氣産生得快消失也快,雲守鳳眼銳利一瞥,胳膊擡了擡,少年便下意識地馬上死死抱住了自己的頭。
“藍波!?”少女在他身後驚訝地喊出聲來。“你怎麼在這裡??”
“太……過分了……”許久他們才聽清藍波帶着哭腔的那句話。雲雀皺起眉來,雖然不知道眼前的家夥是怎麼回事,但他實在讨厭這種哭哭啼啼的草食習慣。少年終于站起來,淚汪汪地,膽怯卻也理直氣壯,擋在女孩子前面。“你……快給我道歉——嗚啊!!”
被雲守淩厲一瞪,腿又開始發軟。雖然雲雀恭彌根本沒有上來咬殺他的意思。一平從後面探出頭,有點生氣。“藍波你在幹什麼啊!!”
“是這家夥太沒禮貌——”擦眼淚同時壯膽瞄一眼雲雀,“他——他連你的話都不肯聽完……太過分了!!”
對你來說,明明是、那麼重要的一句話吧。
她的眼睛,有點詫異,但更多的是逐漸湧上的溫柔。黑夜默默地攏上他們的肩膀,少年抽抽嗒嗒,少女慢慢笑起來,從包裡找出紙巾遞給他。
“藍波。”
她注視着他毫無形象地擤鼻涕,拿袖子抹眼角,她的青梅竹馬,替她打抱不平,怕她受到傷害,那麼膽小的一個家夥,居然沖到雲雀恭彌面前去。
“藍波,謝謝你~”
然後女孩子仰起臉,感激又帶着俏皮的神色。“不是告白哦,雲雀先生。其實我一直想說——這些年承蒙照顧了。您是個好人。”
“噗……哈哈哈哈哈!!!”
這最後的沒憋住的一聲大笑徹底暴露了霧之幻術的所在,雲雀眼神一寒拐子嗖地猛擲過去,骸躲開,仍然捂着肚子靠在牆邊。
“啊哈哈……哈……别介意我,你們繼續……”他有點費勁地朝另三人擺擺手,男孩女孩一臉不解,雲雀臉上寫滿“呆會絕對殺了你”。
“……是嗎。”
接回話頭,雲雀未置可否。遠處車燈一閃,他沒再多說:“車來了。你們回去吧。”
然後他目送着一平拽過藍波坐進後座,關門前微微欠身,像是在鞠躬。
車子駛出一段距離,草壁聽見後面的黑頭發少女輕聲說道:“真的……是個好人呢。雲雀先生。”
截斷她的話,先入為主地給了她能夠改口的台階,雖說可能有點粗暴,但确實,是維護了女孩不至被甩的自尊。
她又側臉看了看現在坐在她身邊、臉上還有點淚漬但已經颠簸得有點睡意的大男孩。他是不騎馬的堂吉诃德,為了她,他會去向風車挑戰。
他不是敗者,她也不是。
誰讓你愛哭鼻子來着。我看着你的時候,你隻一個勁地揉眼睛所以沒察覺啊!
步行往停車場的路上剩下了兩個人,六道骸和雲雀恭彌。“笑什麼?”雲雀發現骸一直庫呼呼個不停。
“我啊,我是笑人見人愛的雲雀恭彌,居然也有一天被發了好人卡。”
雲雀哼了一聲作為回答,轉眼走到他前面去。骸看着自己的戀人,同時微笑地想起很久很久之前,自己因為那一個兩個三個所謂的“情敵”而若坐針氈的年紀。有一點傻,有一點懷念,生活的包裝紙總要一層又一層地拆,但也會有人,在拆開之前就已經知道那裡面是他認定的寶貝。總之呢,對一份感情的不安,當它消失的那天,那就……
果然還是,是時候結婚了吧?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