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诶别激動,兩國交兵還不斬來使——”骸佯作誇張地躲過第一輪襲擊,手裡的公文包應聲落地。雲雀站定腳跟,氣息不順使他的戰意也大受影響,骸借機舉起一隻手表示暫停,俯下腰另一手去撿腳邊散開的文件。
“天氣太冷原本我不想走動……這是下午會議的提案複本,首領要我給你捎過來——”
咦?
在快要夠到紙張的時候他的話卡在了一半,習慣性的輕佻都被突如其來的心跳聲擊成碎片。距離手指不到一尺遠,靜靜躺着的卡片是從剛才打翻了的巧克力盒子裡掉出來的,那上面還殘留着一絲甜味,草草寫着的卻是他的名字。
『to Mukuro。』
雲雀似乎沒有發現骸的變化,走開的腳步掀動和服沙沙作響。“放……呃…放在那就行,”他皺了皺眉,轉身去倒茶水來試着遏制症狀,“沒事了就快點出去。”
“……雲雀君。”
骸緩緩站直,手裡捏着那張卡片,聲音裡有一點點複雜的語氣。“這個,——是給我的?”
被他問得一怔,雲雀這才意識到讓他發現了那張卡片。回頭時骸正目不轉睛望着自己,雲雀握着茶杯頭腦裡一陣恍然,卻又說不出話來。他動了動嘴唇。
“……嗝”
好死不死正好又在這時候,因為周圍的沉默所以聲音聽得特别明顯。雲雀手一抖差點把茶灑出來,骸先是一楞,緊接着繃不住便一下子笑場。
“抱、抱歉……你實在太可愛了所以——”霧守捂着肚子上氣不接下氣,而雲守自然頓時黑下臉,下一秒整杯熱茶便連着茶碗一起向他甩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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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緊張,深吸氣然後像潛水那樣捏住鼻尖——”
極限地不想聽他指教,不過雲雀還是默默照做了。他含住吐息靠牆坐着,看六道骸把濕淋淋的外套脫在一邊然後獨自清理狼藉的地闆。曾經覺得笑顔是草食動物才需要的表情,但不知為什麼,從剛才骸在他面前真正地笑出來之後,此前始終萦繞在他們之間的某種堅硬的東西,突然開始融化了。
原來那家夥單純笑出來的時候是那樣子的啊。心無旁骛,機巧全抛在一邊,和一直以來他用以示人的笑容完全不同。很久以來,這是雲雀頭一次看見。
不自覺便放松了意識,結果又輕輕“嗝”了一下,憋氣努力宣告白費。雲雀惱火地捂住口鼻,骸隻裝做沒聽見,把最後一小塊巧克力扔回盒子裡,重新拼成原先的鳳梨形狀。
“我說……既然是給我的,為什麼反倒你自己吃起來了啊!”就那麼想把我生吞活剝?
背後傳來雲雀悶住的嗓音,譏諷地學着他進屋時的話。“天氣太冷我不想走動。”
一直以來,因為試探和頑劣的本性,他找的借口真的已經夠多了。不過現在,六道骸打定主意率先舉白旗投降,他可不想再讓沢田綱吉整天挂着一副心知肚明做慣人情的嘴臉啦。骸歪歪頭。
“沒關系,”他端着盒子走到雲雀旁邊坐下。“……我在這裡。”
“這個。”雲雀有點意外地看見骸把一條圍巾變戲法似的掏出來,遞到自己面前。“是你的吧?落在盥洗室那裡了。”
他害怕話音裡再嗝出什麼丢人的停頓來,隻是點了點頭。骸淺淺笑了,低頭開始吃巧克力。
“因為碎了……”
過了一分鐘骸聽見身邊的人冒出一句。甜味在齒間逐漸化開,他疑問地眨了眨眼睛,又聽雲雀接着說道:“——在下午跟你打的時候。”
所以才沒拿給我嗎?骸想表示這無關緊要,但嘴裡塞滿了巧克力所以隻唔唔了兩聲。雲雀目光盈盈朝他掃過來,像是在注視某隻饕餮的大型動物,黑發青年嘴邊開始泛起弧度,然後又大事不好地重新憋住呼吸。
“不用擔心,”骸舔舔指尖,輕描淡寫。“開會那時我有用一點幻術的,其他人都沒有察覺……”座位相鄰,最先觀察到雲守小小失态的自然是他,聲效屏蔽的幻術自然小菜一碟,但那時維持自己不動聲色可是費了很大力氣。
“……我可不想,”雲雀皺眉做了一個吞咽動作,“不想欠你的人情。”
向後靠了靠,似乎是對始終止不住的打嗝症感到自暴自棄,他說:“所以已經讓……嗝,讓草壁去重新買了。你不是最喜歡那種甜東西……”
骸伸向盒子的手指停了停。他忽然想起,自己已經好多年沒有吃過巧克力了。
在以前,無論是禮物還是思念,總沒辦法好好地遞送給本人。擋在他們中間的不僅僅有物理的距離,還有兩個人的固執和作為強者慣性下的傲慢。當前者終于消失,如今需要解決的隻是,究竟要怎樣,才能鼓起勇氣伸出手去。
明明、霧和雲本來就不可能劃清界限。
“喜歡巧克力是沒錯,不過并不是‘最’喜歡哦。”
骸側過身,雲雀看見他正朝自己深深地看過來。“吶,恭彌……我來教給你最有效的止嗝方法吧?”
沒有等他表示同意或者拒絕,沒有等他意識到骸的稱呼已經是今天第三次改變,甚至沒有等他從那個深沉的注視裡回過神來——甜香的氣息撲到了他的唇齒間,不顧雲雀的驚愕,骸阖上眼輕輕地吻住了他。
“唔唔……”
這是什麼鬼方法?随着口腔溫度的逐漸深入,他朦胧的思考被打斷。這個問題,好像已經沒有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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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壁先生,您怎麼不進去?”
庫洛姆髑髅撐着一把小傘,靴底在薄雪裡踩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女孩子驚奇地看見高大的男人懷裡抱着什麼站在神社前面,像一株粗壯的雪松。
草壁苦着臉。
“恭先生之前差我去買東西來着。不過現在看來,怕是一時半會沒法交給他了——”
姑娘順着他的目光朝前方看過去。通向風紀基地的暗門,雪地上有兩個人的腳印。
原來如此,難怪骸大人的電話一直關機,庫洛姆會意一笑。“本來想把這個送給骸大人的,”她從包裡拿出自己手工的巧克力,“畢竟今年終于不用再把禮物供奉在他的照片前面了……”
那是啥,祭品麼?!
男人默默挂上黑線,一旁的姑娘又娓娓開口:“我也做了雲雀先生和草壁先生的份,長久以來真的多謝關照了——所以,等見到骸大人和雲雀先生,請順便替我轉交他們好嗎?”
他看着庫洛姆微笑地把三個一模一樣的鳳梨形狀巧克力遞到了自己面前。加上剛剛買來的那盒,手捧四隻鳳梨草壁嘴角抽搐欲哭無淚。
恭先生,骸先生,下次情人節請你們早點……唉。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