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呼呼，阿勞迪……我發現了你的弱點喲~”

那是個清晨，他正坐在床邊系扣子，斯佩多還賴在被窩裡，雙手枕到腦後，翹起嘴角一副壞笑的樣子。阿勞迪隻當對方又動了什麼不正經的腦子，淡然“哦”了一聲，他可不要乖乖上鈎、聽那人羅唣些讓人生氣的輕薄話。事實上斯佩多也确實是當做玩笑講出口的。

“昨晚上我聽見阿勞迪說夢話了。如果我是你的敵人，可就天機洩露了哦？”

《破綻》

初代霧雲

活在當下很難去仔細回想，在斯佩多到來之前，他的生活是什麼模樣。很多年他獨來獨往，從不放任何人靠近，一個人把安全系數維持在百分之百。假如現在好過從前，那麼回憶是令人滄桑的；假如現在不如從前，那麼回憶是令人心酸的——兩樣似乎都并非正面情緒。對阿勞迪而言，那更是作為一個情報工作者的多餘感性。

所以他隻是簡單地進行了一下事實推導：說夢話是不是一直以來的症狀，阿勞迪自己無從知曉。可以确定的是，由于他容許斯佩多推進到了他的私人領域之内，所以也隻有斯佩多才能發現這一點。

沒有人能做到天天枕戈待旦。睡眠是防禦最為脆弱的時刻，即使如此阿勞迪也比别人要警醒得多，所以如果是夜襲的話，他相信自己能夠及時發現并作出應對（這在斯佩多身上已經驗證過不少次）。然而他無法做到分分秒秒控制自己的大腦，當意識陷入自由的狀态時，雲守無懈可擊的硬殼上也終于出現了縫隙。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這樣想着，阿勞迪問道：

“我夢裡說些了什麼？”

“喔喲喲？”正愁沒人搭理的霧守立刻來了勁兒，“要我複述出來嗎？阿勞迪的臉紅心跳小秘密一百問”

他抱着一顆調戲的心擡眼去觀察對方的表情，卻發現自家戀人臉上很是嚴肅。

“一百？我說了那麼多嗎？”

“啊、不……這隻是個虛數|||……”斯佩多赫然意識到對方已經進入了偵訊模式，玩火後果嚴重，他連忙息事甯人，“其實沒什麼要緊的啦！别真當回事嘛，我又不會說出去。”

雲守在對面冷冷瞥着他。“保險起見，還是把你滅口好了。”

“诶诶诶QAQ！！！”

把手伸過去攥住斯佩多頭頂的一撮藍毛，阿勞迪聽着那家夥一邊撲騰一邊油腔滑調地求饒，不知為什麼，剛才的那些憂慮似乎就在這瞬間變得稀薄起來。他用手指折騰着斯佩多的頭發，忍不住有了一絲笑意。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讨論這個話題。形勢越來越緊張複雜，各大家族之間沖突不斷，能夠像這樣在一起的時間，就像漸入淫雨季節的晴天一樣越發稀少。等阿勞迪失去斯佩多聯系約兩個月的時候，外界開始流傳出有關霧守背叛的消息。

這個話題不可能永遠避而不談。幹部會議上，首領憂心忡忡的目光終于投到了阿勞迪身上。三人成虎，然而凡事都是無風不起浪，鋪天蓋地的謠言能夠泡軟任何人的耳朵。身邊的同事們沒有一個吱聲，似乎誰也不想率先說出那個傷心的結論，然而阿勞迪開口了：

“他沒有背叛。”

“你有确證嗎，阿勞迪？”

“沒有。但是……”

一道道視線燒灼着他，知道他和斯佩多私下的關系，那些視線裡面有心照不宣的歎息和同情。百口莫辯不如緘口不言，阿勞迪在桌面下攥緊手指，仿佛攥着的是斯佩多的清白，一松開就會失去。青年筆直而倔強地坐在衆人起身離去的嘈雜裡。

“他沒有背叛。……我知道。”

如果我是你的敵人，可就天機洩露了哦？

他的夜晚開始變得像氣泡一樣輕，稍微風吹草動就會破裂。為兩個人準備的床鋪如今剩下一個人，重心缺了半邊，阿勞迪常常錯覺自己躺在不安穩的水波上。即使日有所思，越發嚴重的淺眠也幾乎無法給他夜有所夢的機會。不利的證據越來越多，每一條都像灌了鉛的鎖鍊一樣沉重。家族決定任命新的代理霧守，理由充足，阿勞迪無從反對。

斯佩多平日的位置上出現了新的面孔，龐大的組織沒有那個人在也依舊自行運轉，隻要假以時日，可以預見，斯佩多曾經存在過的痕迹也會像水漬一樣蒸發殆盡。這是對任何人都不留情面的世間法則。但阿勞迪仍然堅持着收集線索，查找斯佩多的下落。不僅僅是份内的工作，他自己也明白，證明那個人就等于在證明自己，證明那些記憶、感覺、那些好不容易才放任了的情愫，确确實實同樣儲存在另一顆心裡。

就像斯佩多發現說夢話是他的弱點一樣，他在一道道情報的字裡行間也拼湊着斯佩多的蛛絲馬迹，那些隻有彼此才能看出的破綻，成為他們之間的特殊聯系。

掌握到斯佩多加入敵對家族的确切情報那天，阿勞迪吃過晚飯很早就躺下了。他閉上眼睛伸開雙臂，屋子裡一片寂靜。淺灰色的睡意中他感覺自己握住了手铐的一端，而那一端卻遠在看不見的霧裡，阿勞迪循着手铐的鍊子一點點往前走，像跟着線團走在克裡特迷宮裡，他知道當線收完的時候自己就會到達出口，被铐住的家夥一定也等在那吧。

抱着這樣的想法，他越走越快，隐隐約約似乎真的看見了前方的身影，朦胧帶笑，牽着手铐好似牽着月老的紅線。但就在阿勞迪要趕到的時候，夜風将他吹醒了。他發覺自己仍躺在家裡的床上，嘴唇微微張開，如同停在将要喊出夢話的一秒之前。

聽到雲守隻身深入敵營、激戰之後由于寡不敵衆終于被擒的消息時，斯佩多正在新主子的豪華宅邸裡喝茶。Boss立刻把眼光掃到他臉上，卻發現那裡是一片毫不掩飾的苦惱神色。“到底是阿勞迪，找來了啊……”投誠的霧屬性把杯子放回茶托裡，“不過這位可是超級頑固的，估計抓了他也得不到什麼好處哦。”

“戴蒙君這是在勸我們放了他？或者……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