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是的,我要去跟彭哥列要錢,讓他們給黑曜也裝上空調。”
骸一手撩着他那不服帖的鳳梨毛,聽到腳步聲便轉過來,臉上笑着,舉了舉手中喝到一半的飲料。
“來一口嗎?”
“不喝。”
皺起眉繞過他,室内涼爽的空氣稍稍讓雲雀感到刺激。“你怎麼還在這?”骸的視線那麼明顯,追着他繞來繞去,明顯想要點着他窩着的火氣。
“蹭冷氣嘛。”藍發少年堂而皇之,咕噜咕噜地吸着果汁。
“我什麼時候允許了!!”
雲雀勻了口氣,無力感這時慢慢爬上了四肢,他自覺沒有心情再理會那隻煩人的家夥,哼了一聲就直接朝卧室晃過去。骸的招惹沒有成功,似乎有點失望,不過很快就又像皮筋一樣庫呼呼地反彈了。
“話說回來都快一個月了哎……還沒有恢複到正常的身體,要不要送那個夏馬爾去輪回呢?”
誇張的歎息。“害我擔心得每天都要實體化跑來,真吃不消。”
可是,抱怨的指向似乎被對面的黑發少年給誤解了。感覺受到了冒犯,雲雀頭頂上的風暴漩渦突然一下子膨脹超過了臨界值。
“那就快給我滾回去啊?沒有誰拜托過你跑來吧。”
努力屏住的氣息在胸腔裡跌撞着。他沒回頭看,手指扳在牆壁的棱邊,感覺牆上的石灰快要紮進指甲縫裡。房間裡一瞬靜默下來,空調吹出的微弱風響變成了唯一的聲音。
然後骸說話了,有些調侃地,在雲雀聽來等同于譏諷:“是呢。還不是因為某個人,明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還不斷自顧自地跑出去跟人打架——唔!!”
霧屬性倉促地一縮肩膀。
水滴飛濺到了他的眼睑上,濕潤的鋼拐擦着臉頰旋了過去,後方有什麼被殃及的東西發出倒楣的碎裂聲。六道骸的笑容翻牌一樣飛快,變成玩味而戒備的模樣。
“那難道不是事實嗎,”少年故意一挑眉梢。“雲雀…嗯…小姐?”
雲雀恭彌的憤怒像刺一樣長出來。
“你聽見我說什麼了——不需要你。滾回去!”
“可你顯然并沒有聽見過我說了什麼。”骸冷冷道。“不懂得愛惜自己。搞成這樣子隻會讓事情愈加麻煩不是嗎——”
“‘這樣子’?”雲雀的聲線滑高了一些,他不得不攥緊雙手,才能讓自己的話音不因生氣而顫抖。他現在唯一一個念頭,就是想把眼前的這隻鳳梨直接從窗戶揍出去,再也别看見他。“這樣子比從前麻煩了,不好玩了,是嗎?那就滾去找不會給你添麻煩的玩具啊。”
這句話穿過了底線。六道骸站起來的時候咣地碰翻了椅子。
“雲雀恭彌,你當我是什麼?!”
他伸手想過來扯雲雀的手腕,但有什麼别的讓他的注意力被轉移了。
“恭彌……”
骸低頭看着,眼睛裡顯出驚訝。“你……”
他望着在雲雀浴衣下擺上洇開的星點的殷紅,血順着白得發亮的小腿一直蜿蜒到雲雀的腳踝。“你受傷……?”
一個停頓,雲雀已決然地掃開他的手,這動作卻讓自己站定都有些困難。“不幹你事。”
呼吸滞重,此前的怒意忽然變得又沉又酸,全卡在了喉嚨裡。黑發少年再說不出什麼,用力把六道骸往外一推。卧室門嘭地把骸愕然的臉隔絕在外,他不去想,昏沉着直接把自己扔到床上。
隔了幾分鐘……大約是幾分鐘吧?
門上悶悶地敲了幾下。
“恭彌……你沒事吧?”骸的聲音聽起來好遠。
他不回答。過一陣又聽見骸說,恭彌,能讓我看看你嗎?
雲雀覺得硌在喉嚨裡的東西松了松,但語氣還是僵硬的。
“……我睡了。”
骸再沒敲門,也再沒說話。許久,玄關傳來了大門關上的咔嗒一聲,然後沉寂一片。
六道骸真的走掉了。
他側身蜷起自己,腦子裡渾渾然,意識卻又不斷如縷。剛剛,好像是,叫做吵架吧?和骸,還是第一次。比起打架,拌嘴真是一點也不令人愉快,他能有效而精準地在戰鬥中控制自己的每一寸動作、每一分感官,可對說出口的話,對洶湧而雜亂的不知為何物的情緒,為什麼就是把握不了呢?
不知道吵架能不能也通過練習來進步?
找誰練習好呢?
疼痛從腹腔往上,漫過胸口,逐漸攫住了雲雀的全身。開初因為生氣而不想起身,現在卻是真的連動一動的力氣都消失了。暈櫻症也比這要好些。他額上滲着冷汗,呻吟沖到了舌根下,雲雀不願意輸給這莫名其妙的丢人症狀,歪過臉用牙齒咬住被角,死命不讓自己出聲。
咬着被角,濕潤的感覺慢慢漲起在眼睑下面。于是雲雀又死命地閉上眼睛。
【暴躁的鮮亮的花火一樣短暫灼燙的十五歲——】
等有人蹑手蹑腳旋開門走到他床前的時候,屋内光線已經開始變暗,大概已經快到黃昏。進來的人從枕頭邊摸了遙控器,嘀嘀地把冷氣關小,然後雲雀覺出有什麼溫暖幹爽的東西正覆在他的額頭上。
“雲雀恭彌?”
他朦朦胧胧地擡了擡眼皮,六道骸的迷彩襯衫在視線裡模糊一片。他想責問誰讓你随便進來的,但卻隻聽見自己喉嚨裡微弱地咯了一下。骸摸了摸他的臉,于是那咬得緊緊的被角從齒龈之間松開了。
“唉。你這不是更……存心找我的麻煩嗎?”
藍發少年笑得淺淺的,背着光。“不過,誰讓他們都說我是個M呢。”
雲雀緊閉着雙眼,眼睑漲着酸熱的感覺。骸繞到了床的另一邊,他覺出床墊朝下陷了陷,骸的手摸索着從他腋下探了過來,有點猶豫,然後放到了他的胃的位置上。
“應該是這兒?……不對,好像還要向下一點。”
“你……”好像終于有力氣抗議了。雲雀掰住他的爪子,“幹什麼!”
“夏馬爾說,讓我揉揉就好了。”鳳梨壞笑起來,立刻有了原形畢露的趕腳,手背上頓時被雲雀下狠勁擰了一下。“嗷——是是是真的!!我剛才跑去問他了……”
骸說,以為雲雀是哪裡受傷,所以跑去請醫生,順便暴力強拆了學校保健室。
“所以,”雲雀一點點放松了肩膀,“……是什麼病?”
“不是病啦……那個混蛋醫生說,隻不過每個月都會有那麼幾天,不能用涼水沖澡,也不能吹風吃冷飲,也不能各種意義上的劇烈運動,這樣的人生真是毫無樂趣嗷别再掐了我錯了!!”
不知不覺中似乎疼痛确實在像抽絲一樣消散。骸的手掌貼着他的小腹,他聽着骸在耳邊唧唧呱呱——在從前,似乎沒有發現過,這個人聒噪的時候,看起來居然是快樂的。
【跳蕩的璀璨的花火一樣劃破黑夜的十五歲——】
沒錯,他現在在看着骸了。
實體化時間快要撐到頭,骸想起還有要緊事,掏出一包什麼軟軟的東西。“這個……嗯,你自己研究一下?包裝上應該有使用說明……诶沒有?”
藍發少年有點傻眼,過陣子尴尬地擡起頭來,“要不……問問庫洛姆?”
“敢問就咬殺你。”
骸看見雲雀很快地坐起來裹緊衣裳,又很快地抓起包裝袋從卧室出去了。拜托,你也考慮一下拿着它在便利店裡排隊的我的心情!!!
他蜷了蜷指尖,那裡還帶着雲雀的體溫。
把被單床單胡亂塞進洗衣機裡,雲雀還沒回來,六道骸在床上呆坐了一陣,想很多話,很多之前沒說的,忘記說的,也許不用說的,想到快要忘了天色已晚。
果然還是麻煩啊……早點變回來吧……
但那并不是我的指責,也不是你的負擔。
你當我是什麼?
你以為我的愛是什麼弱不禁風的東西?
不是因為性别,而是因為你是【雲雀恭彌】,我才如此地——
他翹翹嘴角。
每月總有那麼幾天,什麼都不能幹的話,那就……用來想我吧?
FIN?
第二天,黑曜的幾個孩子聽見有人敲門。
阿犬奔去開門。
“大清早的吵死了你找誰——吓!!!”
半天不見犬回來,千種也走到門口。
“犬,出什麼事了嗎——?!!”
半天不見犬和千種回來,庫洛姆隻好也走到門口。越過呆若木雞的二人她遠遠看見熟悉的黑頭發。
“雲雀桑,骸大人這幾天實體化太累了,所以意識正在休息中——诶诶?!!!!!”
雲雀扯了扯裙角。
“隻是謝禮……看不見算了。”果斷走人。
真FIN
(骸:等下我的福利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