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好像變淡了一些,有什麼東西拍打着他的臉。他拼命喘氣,撐開肺葉幾乎要用盡他的力氣,這使他身體的其他部分連動一下都不能。冰涼沉重的兇器墜着他的手,黏着,扔也扔不掉。
“……骸……”
拍打起初落在左臉,而後又落在右臉,就像他的貓頭鷹撲撲扇動的翅膀,之後似乎因焦急而加重了力道。沙塵和着暴雨,甩到他的腮幫上,穿透了他的皮膚,熱乎乎的血立刻湧了出來,蒙住了他的眼睛。
“六道骸!!”
《大夢誰先覺》
世界消失了。
他終于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亂得不像話,他的眼睛還是看不清,落在他臉頰上的不再拍打,轉而抹了抹他的眼角。他現在能聽見近旁輕輕的一聲歎氣,隔着朦胧的水汽,骸辨認出了斯佩多的輪廓。
條件反射地向後微縮,這使他意識到對方的另一隻手臂正半托半攏在他的脖頸後面。骸喉嚨裡沙沙地響了一下,想出聲說句什麼卻失敗了,斯佩多使了點勁讓他坐起來,把什麼東西摁到他臉上。
“喏。擦擦汗。”
幹毛巾蓋住了他的視線。襯衣貼在脊背上,微微泛着潮,擡起手的時候還是有點發顫,骸将柔軟的面料捂緊前額,順便死死抵擋住從眼角不斷溢出來的水。
少年看起來平複得很快。幾乎一轉眼就好了。
斯佩多在床沿上坐着,探身取過床頭的水罐,等待骸帶着嘶啞的氣息逐漸平複。他接過毛巾,骸接過水,喝了一點。
“做噩夢了?”藍發青年問。
骸把杯子塞回給他,含糊地嗯了一聲,停了停,攤開自己的空空的手掌,翻覆地看了兩看。
“沒什麼……”向四周張望。房間不大,邊上的落地燈開着,昏黃昏黃的把光線揉成一團,正籠着他的床。骸覺得有點不相信,試着眨了眨眼睛。目光移了一圈,沒往斯佩多身上落。
“說出來會好一些。”初霧拍了拍他的後背,然後那隻手就逗留在他肩膀上。骸覺得有點别扭,躲開去,順勢重新躺回枕頭上。
“隻是無聊的夢而已。”
他等了一會,被盯得有點難受。“我要睡了。”
“要睡了還睜着眼睛?”
他隻好閉上眼睛。斯佩多關掉落地燈。重新降臨的黑暗讓骸貼在衣邊的手指攥得緊了緊。又等了一會,邊上還是沒動靜。
“你怎麼還不走?”
“就走了。”斯佩多說。
于是骸不再說話。他讓自己盡可能心無雜念,試着放松身體,但血脈的流動好像全沖向了耳鼓,一下又一下敲打得分外明顯。
他咽了咽口水。
卧室裡是阒靜的,黑夜像棉絮一樣浮動着。骸覺得上下眼睑仿佛勉強才拼接在一起,可他知道睜開也好合攏也好,都是一樣的黑,什麼也看不見。就在這當口,剛才的夢猛然又從大腦深處,像是“嘻”地笑了一下。
少年肩膀一顫,歪過頭:“斯佩……多?”
脫口而出的聲氣到了半途又不甘心地弱下去。骸覺得這沒出息。周圍還是靜悄悄的,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