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走了嗎？怎麼我一點都沒聽見……他又有點洩氣。

把手從被窩裡伸出來，他将它确認似地舉到自己面前。可是太暗，壓根不見五指。他用指腹碾了碾掌心。好像黏黏的。越是重複這動作，疑心中的感覺就越是明顯。

就好像、沾滿了某種紅得發黑的液體那樣……

骸突然坐起來，一下子彈起來，然後狂亂地向着床邊摸過去。把燈打開，快，他的心被恐懼攫住了。快，把燈……他是不是又回到夢裡了，還是那夢才是真實的世界……他的手上是不是……到底……

手臂在漆黑中亂夠了兩下，忽地觸到了什麼軟和細碎的東西上。他愣了下神，還沒反應過來，手腕就啪地緊緊被扣住了。

這下不要緊，骸渾身汗毛都嗖地豎了起來。

“啊啊啊啊！！！！！！”

他想抽開手，卻扯不動，然而那軟和細碎的絲絲縷縷貼着他手掌滑動了一下，底下馬上有人呼呼哧哧笑起來了。

“嗯哼……吓到了吧？”

燈又亮起來。斯佩多坐在床邊，依舊和剛才原樣沒動，臉上有點調侃，有點懂得。光弱弱地點在他嘴角上和眼睛裡，搖搖晃晃。

骸半晌沒動彈。

手僵硬着，逐漸從那發梢上滑下來。滑下來，就變松了勁，一點點地松下去，最後落到他的衣襟上。

這家夥真不是個好東西。

骸想着，慢慢地歪了身子，把額頭低了低，杵過去。

姿勢就好像倔牛犢兒想把對方給頂翻。

斯佩多讓他靠着。斯佩多感覺這孩子在用手使勁掐他，掐完了他又掐自己。 “挺疼的，對不對？”他等着骸确認完。

“我夢見……我把……”

許久骸斷續着說了這幾個字。斯佩多攥了攥他幹幹淨淨的雙手，沒吱聲。藍發青年記得，在打開門沖進屋子的時候，他清清楚楚地聽見混雜在嗚咽中的夢呓。少年在床墊上撲騰着就像自己要把自己勒死，嘴裡卻喊，恭彌，快跑。

“别告訴恭彌。”骸這時又說，埋着臉，覺得丢人。

“好。”斯佩多說。

“你……笑我吧。”

倏地起身，少年深吸一口氣，脖子直愣愣地提着，挑戰似盯着他。有點浮腫的眼睑在燈光裡泛着淡淡的銀亮。

“好。”斯佩多說。

骸望着他笑微微的臉，望着他不靠譜似的眉眼，他的寬松又誇張的荷葉花邊真絲小睡衣。骸抽抽鼻子，腔調有點不穩地也笑出來。

“……真難看。”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