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是想來看一眼雲雀恭彌怎麼樣了。”
“雲雀剛做過手術喲。因為傷得很嚴重,後來又一直硬撐着,所以現在還在昏迷中。”Reborn選擇了陳述的語氣,然而這對雲雀來說是諷刺,對骸來說是譴責。
走廊裡再次變得沉默,有一陣子雲雀隻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之後骸的話透過獄寺的聲音再次傳來,很近,很輕。像是歎息。
“……是嗎。呵呵,我大概有點玩過火了呢。”
“他不會原諒你的,你明白的吧。”
“我知道。……知道的啊。”
骸如同自言自語一般喃喃地說着。雲雀低了頭,手指一陣收緊。Reborn再度開口。
“不進去看看他麼?你已經在這兒站了好長時間了吧。”
金屬表面仿佛忽然間變得滾燙起來,指尖的觸感分外清晰。那個人的指尖就放在這門把手的另一端,他想。他猛地意識到六道骸和自己隻有一道門之隔,不到一尺之遙地面對着面,或許正定格在與自己同樣的姿勢,卻同樣遲遲下不了決心把門打開。
他一瞬間想到如果對方現在推門進來自己要怎樣反應才好,随即驚訝于自己居然在為這種事情感到緊張。然而門外的骸笑了。
“那家夥醒了的話一定會很麻煩吧,還是算了。而且,恐怕還有機會再見面的。”
“到那時候,雲雀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哦。”
骸的聲音漸漸消散開去。
“呵呵……真是那樣的話,我能說我很高興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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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醒來,發現自己依舊躺在床上。時間已經是淩晨。
房間有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窗簾拉着,漏出一縷微白。
……雨停了嗎。
雲雀突然恐慌起來。他掀開被子,顧不得傷口狀況就翻身起來,匆忙中手肘撞到了床頭櫃的一角。鈍痛傳來,他這才一點點清醒。
剛剛有那麼一瞬,還以為昨夜的重逢都是幻覺。
他忍不住扭頭望向床頭櫃那一邊,看見骸還好好地睡在那裡,肩膀随着呼吸平緩地微微起伏。骸的側臉有些憔悴,不過看上去睡得很安心。像昨夜裡一樣,雲雀呆呆地望着他,凝視了很久。
不知為什麼覺得松了口氣。
沒有想到自己會再次夢見十年前那些冗長冗長的細節。那是頭一次被“探望”的經曆,從那之後還有更多的人逐漸湧進了雲雀的記憶。而他亦開始一點點習慣于和骸捉迷藏般的遊戲,尋找,有始無終的打鬥,以及骸各種莫名其妙的出現與消失。黑曜的屈辱從記憶裡一點點淡褪的時候,他對六道骸當初的執念逐漸變為愈發單純。
想找到他,想打敗他,然後……
然後呢。
僅此而已麼。
雲雀怔了怔。他沒有想過。他居然從來沒有想過。
然後要怎麼樣呢。
十年後的現在,他似乎終于稍微明白了一點。
(下)
“你這個棒球白癡!!!!”
樓上傳來一聲炸響,雲雀側了側頭,正看見碎玻璃亮閃閃地從窗外往下掉。
這裡不是并盛,因此他也沒太大興趣為維護公物完好而去咬殺食草動物。不過沒有拐子在身邊反而縮減了他的耐性。六道骸很鎮靜地坐在自己的病床上看書,聞聲稍微聳了聳肩。
“彭格列内部糾紛。”他輕描淡寫地說。“看樣子你想用眼神把天花闆燒出個洞來?”
骸和白蘭打得很艱苦,而且由于是以未解除實體化的形态穿越的,身體狀态始終虛弱。相比之下雲雀也不輕松,雖說置換得正是時候,但幻騎士最後的攻擊還是砍中了他一刀。
因此兩人依然住在病房。
樓上繼續着單方面開火:“在十代目遭遇黑魔咒時被轟過來吃閑飯的家夥趕快用你的刀去切腹謝罪!!!!現在指不定十代目他們正遇到什麼危險……雖然十代目一定能化險為夷……”
岚守的講話聲戛然而止,房間陷入了會意的沉默。雲雀察覺六道骸握着書脊的手指微微抖了一下。
“要是從一開始沒有彭格列的話會是怎樣呢?”
在最後一次出任務之前骸曾經這樣問過雲雀,那時候他們經過并盛的海灘,晚風正吹,越洋的濕氣溫柔浮動。
“……無聊。”他說
骸無奈搖頭。“你總是這麼讓人講不下去。”
他難得地解釋了一句。“我是說要是沒有彭格列,生活或許比現在更無聊(因為沒有足夠多的草食動物用來咬殺)。”骸側臉沖他勾起嘴角。
“我可以理解為‘如果沒有彭格列,恭彌和我就不會相遇了所以會無聊’嗎。”
“滾。”
曾經不能被假設。那天夜裡骸坐上了去往意大利的飛機,任務是絕密的所以隻有綱吉和他本人知道。不久之後十代目被射殺,骸和雲雀再沒有見過面,風雲動蕩的時代剛剛拉開序幕,無法收場。
櫻花在頭頂妖冶盛放的那年,一切悄然開始。雲雀不知道之後骸曾用三叉戟的尖端輕輕劃過他的臉頰,那個人與他締結契約卻從未使之生效;他也不知道那時澤田綱吉再次地、真正地打倒了六道骸,卻始料未及地親手将骸送進十年牢獄之災。他隻是在與骸無休止的捉迷藏之中漸漸把年輕時的執念消磨成了……或許是思念。
彭格列給他們的是一場名為相遇的别離。
然而,似乎這已經無關緊要。現實中的他們都已經不在,而此間依然有雲有霧有天色蔚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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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洛姆過來探病,把門打開了一點,又關上了。
“怎麼?”
山本跟獄寺對視了一下。姑娘想說什麼又沒說,把作禮物的水果鳳梨堆在門口地上,推兩人走開了。
房間裡面傳來骸有些氣急敗壞的聲音。
“啊啊恭彌松手快松手……疼疼疼……不要拽頭發會秃頂的……”
“你不用右眼我不用拐子,公平公正。”雲雀聲音輕快。
“哪裡有!這是犯規啊!!!……你倒是把頭發剪短了,想和你的小刺猬匹配一下麼……哎呦别别别這樣小心傷口……行了你赢了……”
雲雀放了手,微微有些氣喘。他靠在牆邊,看六道骸退開幾步,有些滑稽地甩了甩頭發,碎碎念着往門口走。
“剛才一定給我的庫洛姆全看見了啊啊怎麼辦……一家之長的形象沒有了。”
傷并沒完全好,他有些微跛地抱着個不大不小的鳳梨回來,往床頭櫃上一放,開始剝掉套在外面的袋子。
“哦呀哦呀。我的庫洛姆真體貼,皮都幫忙削好了~恭彌來一起吃吧?”
“我赢了你的補償是什麼?”雲雀皺起眉頭。“吃鳳梨?”
“吃這個鳳梨。”他糾正說,拿起水果刀笑容明朗地朝雲雀揮了揮。
就好比中場休息時間。
雲雀想起那晚上骸講過的話。
經不起嚴密推理,亦不知何去何從,時空轉換看似天方夜譚。他們滞留在此,突然間沒有敵人也沒有任務,遠離了地位身份和無窮無盡的紛争。
“好容易有個不請自來的假期,何苦去較真呢。”骸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用牙簽挑了一塊水果放進嘴裡,左眼閃過一點促狹的笑意,“所以……”
“還有很長時間跟你慢慢享受。”BY六道骸
“還有很長時間跟你慢慢清算。”BY雲雀恭彌
當然這兩句并沒有說出口。骸無聲無息地靠過來,酸甜的鳳梨味道封住了雲雀的呼吸。
還有很長時間能在一起。此外一切都無所謂。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