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阿勞迪頭發的顔色是一個謎。
我不止一次偷偷觀察過我這位同事。之所以偷偷觀察,是因為他實在不是一個好惹的角色,我并不想被當成登徒子而導緻和他的關系破裂。但我就是抑制不住對他的發色産生興趣。
他有着一頭淺色的短發,按說應當是金色的,卻又和首領那種明亮的金黃色完全不一樣。那種金色非常淡,在不同的情境下會呈現出微妙的差異,金銀灰白,宛如魔法變幻。
比如,當他站在陽光下,風輕輕吹過,他的頭發會讓我想到曬得松松軟軟的幹草,散發着隐秘的溫暖。
當他和其他人保持距離,獨自坐在桌前低頭翻文件,那些低垂的發絲又讓我想到即将融化的奶油冰淇淋,絲滑又冰涼,看得人心癢癢卻不能觸及。
而當他在夜晚做任務時,那頭短發又猶如鍍上一層白銀,清冷高貴,行動中發梢飄飛,仿佛夜空中的雲朵。
時間一長,我對自己的顔色識别能力産生了懷疑。同時我也越來越着迷于這件事情,我認為阿勞迪的發色确實是一個難以定義的神秘領域。當然這僅僅是藏在我心底的小小癖好,我總不能去問其他守護者:阿勞迪的頭發到底是什麼顔色的?
他們一定會瞪着我,然後說,“你什麼毛病?”
02
首領不在,于是我坐到書房的沙發裡等他回來。聽說這次要給我安排什麼特殊的任務,也不知道到底怎麼個特殊法。
沙發很軟。彭格列的書房通風良好,還有股淡淡的熏香味。我剛從前一個任務回來,覺還沒補,不一會就合上眼打起了瞌睡。
朦朦胧胧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我的頭頂上輕輕拂動。
說起來,我的頭發也經常成為别人的談資。主要是因為發型。我的發型比較帥氣,而且很難模仿,我堅信那些嘲笑我的人都是因為模仿不成所以羨慕嫉妒恨。
頂端的那撮頭發很敏銳地感受到了撫摸的擾動,但我的意識還沒有完全醒過來,等睜開眼的時候,我發現自己還靠在沙發裡,位置沒怎麼變,首領也還沒回來。難道是穿堂風……
我摸着後腦勺扭過頭,發現房間裡多了一個人。
雲守站在牆邊的書架旁,離我挺遠,正背對着我翻閱什麼東西。我迷茫地盯着那個挺拔的背影看了一會,他并沒有轉過身來。
嗯?不會吧?
我揉了揉臉。難不成剛才是我出現了幻覺。要不就是做夢了。
話說回來,今天阿勞迪的發色是介于金色和銀色之間,光線從窗棂之間打在他側臉,使他處于半明半暗之中,短發微微閃爍着光澤,讓我想起童話裡的妖精。正好他背對着我,我也就趁機多瞥了幾眼。
不知為什麼,隻要看到他的頭發,我内心就是一陣輕微的顫栗,得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要伸手做出什麼輕率的舉動。
這時候首領從外面進來了,我也就順理成章趕緊收回視線,調整了自己的坐姿。Giotto看到我和阿勞迪都在書房,倒是毫不意外,臉上挂着一絲慣常的微笑和我們打招呼。
“這次的任務需要你們倆搭檔完成。要好好合作哦。”
03
“既然首領說讓咱倆搭檔,想必是有什麼用意的吧。你怎麼看?”
一路上都隻有我在說話,阿勞迪幾乎就沒怎麼搭理過我,他這個人一向不愛聊天,但看他的樣子倒也沒有嫌我煩的意思。
我們按照預定時間到達了目标地點,跳下馬車之後,繞過小鎮走上林間道路。這次要潛入的是一座古堡,這個地盤屬于和彭格列關系并不融洽的一個家族,我們都十分小心。
設法進入古堡之後,天已經完全黑了。這倒是給我們行動創造了一些便利。隻是這裡顯然戒備森嚴。“我算是明白了,”第N次動用幻術騙過敵人的哨卡,我們找到一條低矮的暗道,在黑暗中摸索向前。“這地方隻有靠霧屬性才能更方便地溜進來,不然早被發現了。”
阿勞迪還是不說話,到了通道盡頭,他掀起上方的地闆探身觀察。見他那雙藍眼睛無動于衷掃視四周,我忽然就想激他一下:“你說要是沒帶着我,你自己能進得來麼?”
他終于有了點反應:“我自有辦法。”
結果反而是我自己被激起了鬥争心,跟上去道:“你有辦法?什麼辦法?說得輕巧……”
還沒講完,他忽然“噓”了一聲,手猛然壓低我的頭頂。我倆剛撤回地闆下,就聽見上面一陣腳步聲過去。好在敵人并沒有發現異樣。
黑洞洞的狹小空間裡,我和阿勞迪肩膀互相碰觸,我習慣性地趁機端詳他。然而他的輪廓模糊像年久的油畫,連同那團漂亮的頭發一并都無法看清,隻能聽得到他一下一下安靜地呼吸着。
我忽然意識到,我無法在腦中準确還原他的樣子。就和他那神秘的變幻不定的發色一樣,他的每次出現都成為我記憶中一個不同的阿勞迪,這許許多多不同的阿勞迪疊加在一起,我可能永遠無法探知他真實的模樣。
這很玄妙,也有些令人悲傷。
04
破解重重機關,我們終于到達了核心區域。敵人在密室裡隐藏了一些機密的文件,我和阿勞迪此行就是要拿到那些文件。
“他們布置房間的品味果然不如彭格列,連個歇腳的沙發都沒有。”
我舉起燭台,一隻手翻弄着面前的書架。阿勞迪站在我後面,正從解鎖後的櫃子裡取出一些筆記本和紙張。
“對了,剛剛還沒說完,”想起在甬道裡的話題,我不依不饒起來。“其實我一直很好奇啊,你這個性格,看起來也不像是适合做情報工作的人,到底有什麼絕招啊?”
意料之中還是沒得到答案。我故意壞壞地一笑,“該不會是靠美/色吧?”
“不對。”
我一愣,聽他語氣很嚴肅,剛轉過身想着怎麼解釋,卻見他将手裡的一沓紙張向地面上嘩啦一丢。全是白紙。
“這是個陷阱。”阿勞迪說。
幾乎是他話音剛落,房間的地面突然從中間打開了,我們立刻失去了落腳點,一下子向下墜落。電光火石之間阿勞迪的手铐鎖鍊已經從手中抛出,勾住了某處凸起,與此同時我在半空中展開鐮刀,甩向牆壁借着反作用力一撐,朝他撲過去,正好撲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