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零點,陸燈月還沒能睡着。月光從窗簾封間透過來——亮堂堂的,但并不刺眼,也不至于擾得她閉不上眼睛。她有些冷,于是側身蜷縮,卷起被子。她看着撒到地闆上的一道光輝,她聽到外面的響聲:
“閉嘴,安傑麗娜!我不想聽你叨咕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搞得我頭大!我真搞不懂,這破地方怎麼能有這麼多事——我難得來一趟全給我趕上了是吧——他媽的——真有病!”
她憤怒地将鑰匙怼進孔裡,奈何頭腦發熱,手背先一步撞上門把——她迅速縮回,發出“嘶”聲——
陸燈月的腦袋裡已經有畫面了。
門“咔吱——”一下打開,另有一人輕輕問了一句:“你們怎麼才回來?”
“你怎麼還沒睡!”
“安靜點吧管理員。”一個低幼些的聲音,帶着幽幽的笑意——安傑麗娜開口,“大晚上的。”
聲音細碎,之後便聽不出什麼詞句。但那腳步聲——陸燈月猜她們推推搡搡着進門了。接着,如她所料——又是“咔吱”一聲。一切銷聲匿迹。
陸燈月又盯着眼前的月光。她還是覺得冷得可憐,隻好再縮得更緊一些。她想她今天已經吃過藥了,複發的情況也在和研究部說——她發病不太規律,時好時壞,也搞不清究竟是為什麼——她想她今天狀态穩定得很,應該不會再鬧騰了——這樣的話,她又想不通“冷”的感覺是哪來的了——“該加被子了嗎”,她這樣胡思亂想着——直到那窗簾輕輕擡起,撫上她的後背,她才意識到窗戶沒關。風絲絲進來,帶着秋的涼意,讓人心裡又抑郁上幾分。
天氣好冷,她讨厭冷。
糾結了一會兒,她還是下床,哆嗦着扒窗戶,抓住這該死的玩意兒。框架有些老舊了,扯它時總是莫名卡一下——得調整姿勢,再用點力——成了。陸燈月站了一會兒。
走廊并沒有燈,卻也不暗。今晚的月光可亮——今天是新月,可陸燈月就是突然這麼覺得——今夜的月亮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亮。她腦袋裡的東西正互相攪拌,搞得她頭疼。她分不清它到底是過滿還是過少——雖然管理處事情是多,但基本也和自己沒關系;哪怕是因為林夕——她好幾個晚上如此了,次數多到她都習慣了,甚至偶爾覺得滑稽——今夜她卻不能确定。她看着外面,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着什麼——隻知道自己正看着。她的眼前真的有什麼景物嗎?她這樣問自己,她好像沒法回答。
心口堵得厲害。她喘氣,嘗試感受它跳動——可真的感受到了,她又莫名害怕起來。她閉上眼睛,思索着血魔的安排大概在哪幾天——林郁說第一次安排在周五。具體為什麼是這個日子,陸燈月也不清楚。她想問來着,但大概也是得不到回答的——或許她有别的事情要忙,或許她希望先熟悉一下環境——總有些理由的,沒什麼要刨根問底的,她本就不需要、也不該那樣做。她隻需要工作——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這些年她都是這麼過的——一直都是這麼過的,所以沒關系。
她這樣和自己說。
也許她糾結的事情并不是這個。也許她真的想問的也不是這個。她想問什麼來着?她想知道什麼來着?她這樣問自己,她當然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她若是知道答案,就不必這樣問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