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交談着,辦公室大門突然被人從外面踹開,繼而是一陣吵嚷,一個牙齒發黃的中年男人走過來,嘴裡罵罵咧咧飙着髒話。
“小雜種。”他站在門口,擡腿把一個男生踹進來。
他盯着地面揮動拳頭:“敢撒謊是吧?讓你打工給老子賺錢,你說你要讀書,結果跑網吧打遊戲是吧?給我等着,學别上了,回家我不打死你!”
夢裡的很多行為是不受到大腦控制的,完全是下意識行為。
郁臨和地中海老師對視一眼,紛紛皺眉,站起來走過去。
在男人伸手,要拽地上那個跌跌撞撞的男生時,郁臨伸手,把男生先一步拽進了辦公室。
接着,他往前一步,堵在門口,冷淡道:“這位家長,有話請好好說,這裡是學校。”
中年男人擡頭,看他一眼,口吐芬芳:“傻逼小白臉,你算老幾,給我把你們校長找過來——”
郁臨靠在門口,眉眼冷淡,不為所動:“不能說,就出去。”
“……”或許是老師的身份有一定威懾力,或許是并不想直接面對一個成年男性,男人惡狠狠盯着郁臨,轉頭吐了口唾沫,下樓走了。
“……”郁臨看着他,正覺得奇怪,轉頭一看,個子瘦弱的男孩站在他身後,眼神空洞,微笑看他。
“……”這是一張郁臨非常熟悉的臉,因為他們前不久才見過。
唯一不同的是,上次郁臨見到他的時候,他滿臉鮮血,樣貌十分恐怖。
而這次見他,他收拾的幹淨整齊,五官清秀,穿着白色的校服。
如果不是空洞的眼神,他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初中生,見郁臨看他,微微一笑:“老師,你怕我啊?”
郁臨:“……”
郁臨臉色瞬間白了,靠着牆,雙腿發軟,一聲不吭。
見他吓得話都說不出來,男孩噗嗤一下被逗笑了,歪頭看他一眼,饒有興緻的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
他似乎對這個辦公室很感興趣,一會兒摸摸窗戶上的盆栽,一會兒翻課桌上的卷子。
郁臨一動不動,随着他的走動,甚至開始微微發抖。
他也毫不在意,走過來,肩膀故意撞一下郁臨的,陰寒刺骨。
他伸手,拿桌上的卷子,走到郁臨身邊,随意翻了翻,啧啧稱奇:“老師,小雜種的卷子有什麼好改的。”
他微笑:“老師,說話。”
郁臨:“……”
郁臨艱難地轉頭看一眼,慢慢說:“字很好看……”
頓一下,看到背面的大題:“都做對了。”
男孩:“……”
他笑了,把卷子翻轉過來,看最後一道大題:“什麼啊,這不是你講過的嗎?做對算什麼本事。”
郁臨聞言,垂眼看向旁邊,忍着不适,安靜陳述:“不是講過就一定會做對……如果做對,和自己平時的努力是分不開的。”
這不是他第一次說這句話,剛剛在認為自己是同事時,他也說過。
男孩頓一下,又笑了,彎着腰,兩個空洞的瞳孔直視郁臨:“老師。”
郁臨被迫跟他對視,幾秒後,蒼白着臉,微微别開臉,不敢看他。
這其實是很容易激怒鬼怪的表現,男孩想,如果是其他人,他會把無視自己的人直接撕碎。
但莫名的,他看着眼前的青年,并沒有感覺到對方的厭惡。
于是他也沒有被激怒,隻是把冷冰冰的手放在郁臨手臂上,并且在他瑟瑟發抖的動作裡,好奇摸了摸他白皙細長的好看手指。
他摸着郁臨的指尖,最後幹脆把整根手指都捧在手裡,好奇問:“老師,如果剛剛,你就發現那個人手裡抓着的人是我,還會幫我嗎?”
郁臨頓一下,手肘往後,試圖縮回手指:“……也會。”
“為什麼?”男孩不解,看着空蕩蕩,失去唯一溫度的手心,勾唇道,“不會是怕我發怒殺了你吧?”
郁臨搖頭,睫毛輕擡,表情安靜,并沒有帶上太多個人感情:“我是老師,這是老師客觀要做的事。”
也是高級員工遵循人設的基本素養。
“……”
男孩愣一下,看着他,噗嗤笑了,他站起來,偏頭說:“老師你好可愛啊,我都不忍心殺……”
突然,他臉色一變。
他黑着臉低頭,看自己逐漸漫上焦黑的手臂,面容上露出一絲恐懼,又有點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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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臨清醒的時候後背已經濕了,他喘着氣,睫毛輕顫,發現自己正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鼻尖是好聞的冷木氣息,郁臨微微仰頭,發現手指正搭着宿淮胸口,額頭抵在宿淮肩膀上。
宿淮抱着他,是一個完全的環抱姿勢,手臂圈着他的後背,下巴抵在他耳朵邊,他雙腿微微分開,正無意識坐在宿淮腿上。
落在耳邊的發絲癢癢的,後背傳來的熱度源源不斷。
郁臨愣了下,微微仰頭,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隻大手捂了捂他後頸,溫度滾燙,問他:“醒了?”
往上,又摸摸他冰冷的額頭,說:“是做夢,不怕了,嗯?”
聲音低沉安撫,像哄小孩一樣。
郁臨怔了下,安靜地抵在宿淮肩膀上,手指動一下,某一瞬間,被小鬼碰到的冰冷仿佛倏地散開。
他抿唇,艱難地動一下下巴,把冰冷的耳朵也埋宿淮肩膀上,“嗯”了聲,輕輕點了點頭。
宿淮抱着他,抱一會兒,擡手遞過來一杯熱水,用氣聲說:“喝點水,不舒服跟我說。”
感官逐漸從冰冷中恢複,宿舍裡燃燒着一股刺鼻的氣味。
郁臨埋在宿淮肩上,四下安靜,無暇分辨太多。
因為精力不濟,他手指冰涼,垂着睫毛,輕輕搖了搖頭。
宿淮偏頭,隻看見肩上一顆毛茸茸的腦袋,發絲抵在下巴上,涼絲絲的。
他擡手,摸了摸,又往下,握住了郁臨蒼白冰冷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