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事是一種變形的恐懼,本質上是在說:“我不敢向外界要求什麼,我隻能要求自己。
---斯蒂芬妮·胡《我的骨頭沒有忘記》
當蟬鳴漫過北京的林蔭道時,北京各中學陸續開啟了暑假模式,關小禾也随之切換到規律的假期節奏。每天清晨六點半,晨光準時叩響窗棂,她從睡夢中醒來,有條不紊地洗漱、早餐。七點半,她跨上小白,迎着朝陽駛向培訓機構。
培訓機構的玻璃門在七點四十五分準時滑開。早到的學生已經坐在教室裡,正對着黑闆上的麥克斯韋方程組發呆。關小禾放下帆布包,粉筆灰在指尖蹭出白痕,她轉身時馬尾掃過教案封面,“物理競賽暑期特訓”幾個字被投影儀的光束切出銳利的邊角。一整天的時光就在公式推導與實驗演示中流轉:當她用激光筆演示雙縫幹涉時,窗外的蟬鳴忽然低落,像是被那些跳動的光斑吸走了聲音;夕陽把教室後排的課桌椅染成蜜色時,某個學生終于解出壓軸題的歡呼,又讓整棟樓的寂靜泛起漣漪。
暮色如墨,将最後一縷夕陽的餘晖悄然吞噬。整座城市在夜幕的籠罩下漸次亮起霓虹,關小禾拖着仿佛灌了鉛的雙腿,緩緩走出培訓機構。昏黃的路燈将她疲憊的身影拉得老長,一整天連軸轉的高強度授課,讓她的每一根骨頭都在叫嚣着疼痛,喉嚨也因過度用嗓而陣陣發澀。
跌跌撞撞回到宿舍,她像被抽走筋骨般癱倒在椅子上,雙目無神地盯着天花闆,連呼吸都帶着倦意。胃部傳來的絞痛一陣緊似一陣,饑餓感如漲潮般洶湧襲來,她掙紮着摸過手機,在昏暗的屏幕光裡機械地點了份外賣。
不多時,外賣送達。關小禾剛吃上幾口,宿舍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李欣和妹妹李雅走了進來。
李欣提着大包小包跨進門檻,李雅蹦跳着跟在身後,眉眼間滿是藏不住的雀躍。比起昨日的怯生生,今天的李雅仿佛換了個人,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翻找購物袋,将姐姐給她買的物件一件件擺在桌上,興奮地在關小禾面前展示,眼裡閃爍着璀璨的光。
關小禾機械地往嘴裡扒拉着飯菜,目光卻不由自主被李雅腳下嶄新的空軍一号攫住。雪白的鞋身在暖黃的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與李欣腳上那雙洗得發白、邊緣磨出毛邊的帆布鞋形成刺目的對比。李欣正溫柔地看着妹妹,嘴角挂着欣慰的笑,全然不覺自己腳上的舊鞋早已褪了顔色。
這一幕像根細刺紮進關小禾心裡,她默默移開了視線,繼續低頭吃飯,可心中卻莫名湧起一陣複雜的情緒。
“小禾姐姐,好看嗎?”李雅甜美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好看。”關小禾她喉頭動了動,鬼使神差地開口:“不便宜吧?”話一出口,她便有些後悔,覺得自己有些多管閑事了。
“800多呢。”李雅轉了個圈,新鞋在地闆上劃出清脆的聲響,“我說太貴了,我姐說我喜歡就買,算是給我的獎勵。”
“李雅這次考了全年級第八,我給她買雙鞋子獎勵她。”李欣在一旁微笑着補充道,眼神中滿是對妹妹的驕傲與期許。
關小禾再次看向李欣腳上那雙泛白的帆布鞋,張了張嘴,喉嚨卻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了。她心裡有太多情緒如洶湧的波濤在翻湧,疑問?不滿?憤怒?連她自己都說不清自己此時的情緒是什麼。
關小禾很想問問李欣,當年你以D市狀元之姿考入Y大之時,又有誰來獎勵你了?想起她總是把好東西留給妹妹,自己卻默默咽下生活的苦。那些盤旋在腦海裡的質問幾乎要沖破喉嚨:為什麼她總要自我犧牲?為什麼一個人的善良總要靠被壓榨來體現?為什麼沒人看見她獨自走過的荊棘路?
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化作一聲歎息。她垂下眼睫,繼續咀嚼着早已涼透的飯菜。李雅興奮的話語在耳邊回蕩,而關小禾内心的驚濤駭浪,終究隻化作沉默裡無聲的震顫。
清晨的微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在關小禾的臉上,喚醒了她疲憊的身軀。她睡眼惺忪地從床上坐起,揉了揉太陽穴,新的一天,依舊是忙碌的。她簡單洗漱後,便匆匆出門,前往培訓機構上班。
與此同時,李欣和妹妹也開始了她們在北京的又一天遊玩。陽光灑滿了古老的京城,李欣帶着妹妹穿梭在大街小巷,盡情領略這座城市的獨特魅力。從熱鬧繁華的商業街,到充滿曆史韻味的後海,她們一路歡聲笑語,手中的大包小裹也越來越多。直到晚上九點,暮色籠罩大地,兩人才意猶未盡地回到宿舍。
一進宿舍,李雅便迫不及待地打開手機,和家人打起了視頻通話。她的臉上洋溢着興奮的紅暈,眉飛色舞地講述着這一天的奇妙經曆:“娘,今天姐姐帶我去後海坐黃包車啦,可好玩了!還吃了好多地道的老北京小吃,就是味道有點奇怪。”說着,她拿起姐姐給她買的紀念品,一一展示給家人看,那精緻的小物件在燈光下閃爍着光芒,李雅的眼睛裡也滿是喜悅與自豪。
此時,關小禾正坐在桌前敷着面膜,靜靜地看着這一切。
李欣走到她身邊,遞過來一個購物袋,微笑着說道:“小禾,這是原麥山丘的面包,我看你一直吃這家的面包,覺得你喜歡吃的一定很好吃,便給李雅買了兩個嘗嘗,順便給你帶了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