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公...”
閻泱開口,無論喚崔瓷些什麼仿佛都有不妥,最終還是崔瓷無奈道:
“既在此處,便喚夫人罷。”
這下,倒換成是閻渙一愣,前些時日她那般不願被人誤解,此刻怎地主動松口?
三人立于一處房中,此地便是司州最為繁華的街口,他們是包了一間沁春樓的雅間,這才得以于此處商議大事。為着不被人懷疑,崔瓷還特意叫了一桌菜做做樣子。
她引着兩人行至屏風後的窗邊,輕輕推開半扇窗柩,向外小心張望着。
“前些日子街頭已有不少人見過我們,馄饨鋪的夫妻更是深信我同大人乃是泗京來的夫妻,若是貿然改了身份關系,傳出去恐叫人生疑。以夫妻之名行事也好,許多事也就方便多了。”
閻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瞧着一旁的堂兄似乎更是靜得出奇。
“是...夫人。”
不等兄弟二人再多話,崔瓷下巴略向窗外處點了點,随即道:
“你們看。”
二人即刻警覺起來,一同躲在窗後處相臨街瞧去。
閻渙瞧見一挂着‘李府’牌匾的宅子,大緻掃了幾眼,道:
“不過是個兩進的宅院,内裡裝飾也并無逾矩,以刺史的年俸亦可置辦,有何不妥?”
崔姣姣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問,便道:
“你再看它緊鄰着的那一座宅子。”
三雙眼睛一同看向同一地時,不約而同呼吸一滞,以至于半刻後倒吸了一口涼氣。
就在沁春樓十幾步開外的那片地上,赫然建着一座三進三出的宅子。
自上而下俯瞰去,分明能瞧見天井之後,那明亮寬闊的中庭之堂。正院裡紅木柱子頂起這方天地,若是目力清明之人便能看到,整座府邸每處牆面皆雕梁畫棟,盡顯貴氣恢弘。
此處日光正好,照見那院落中滿室皓亮。每院四周一角翠竹搖曳,天井下一處池塘泉水叮鈴,連盛着荷花的大缸都泛着點點波光,恰似黃金透着華彩的顔色。
朱紅正門、古銅環扣。穿堂風都透不過那府邸的層層圍牆。
便是泗京城中的三品大員也不過如此規模。
三人立于窗柩邊,俱驚。
閻泱忍不住開口問道:
“夫...夫人是如何知曉那司州刺史的私産落于此處?”
前一日,他忽然被崔姣姣叫了去,隻是她并未對閻泱過多解釋,隻是叫他在司州最繁華的街上看生意最好的酒樓所在何處,而後自方圓三裡以内挑最為奢華的宅院,尋到後即可回去複命。
“沁春樓乃司州第一号,周圍富商官員之宅邸不計其數,夫人為何便笃定這一處是刺史私産?那門前牌匾上寫着的明明是‘江宅’。”
崔姣姣莞爾一笑,似乎并不意外閻泱會有此疑問。她回身,繞過屏風走回了桌案之側坐下,望着一桌上齊了的珍馐美馔,倒是有些餓了。
“二位莫急,先用飯罷。”
閻渙饒有興緻聽她繼續說下去,是以并不急着催她,倒是乖乖地坐在她身側,自顧自盛了一碗鲫魚豆腐湯。
“喏。”
崔姣姣看着那伸過來的瓷碗,其間盛着七分滿的湯底,上半浮着幾塊魚肉最嫩之處的部位,兩邊還點着彈滑的豆腐塊。
“多謝。”
她伸手接過,舀着那還冒着白氣的熱湯,不徐不疾道:
“刺史既魚肉百姓,那得來的贓款自然不敢堂而皇之地用,不論是置辦金銀珠寶,還是新建田産房屋,可都是要過了官府名冊的。即使官官相護,白紙黑字記錄在冊,每年都要上交朝廷,由地契司多人圍讀審核,再行歸還。”
“諒司州刺史有通天的本事,想來也無法一次性串通這許多人罷?何況,每年負責整理冊本的官員皆有變動,他又不能未蔔先知,絕不可能如此。”
崔姣姣盛出一勺來,細細吹着熱氣,而後送出口中,這每日新釣上來的活魚,果真鮮嫩異常,醇香無比。
閻渙側過頭去看她,示意她說下去,崔姣姣便放下勺子繼續道:
“閻泱将軍所言有理,此地周圍恢弘宅院不止一處,是以我便叫閻泱将軍留意那些常白日閉門,鮮少有人進出的府邸,這不是就尋到了此處。”
看她還略有些得意洋洋的模樣,閻渙不禁失笑。這女子當真是喜怒形于色,如今抓到了司州刺史的狐狸尾巴便如此沾沾自喜,也不知她這股子知足的勁兒從何而來,是否是幼時過得太苦而凝成的。
發現閻渙神色不對,崔姣姣擡起手去,在他眼前晃了晃。
“大人?”
她的樣子再次清明,閻渙心思通了些,略有些遲鈍地點了點頭,低下腦袋胡亂夾了一口炒青筍放在嘴裡,含糊道:
“你繼續。”
崔姣姣并未多想,隻當他是舟車勞頓,未免神思倦怠了。
“當然,也如閻将軍所說,那宅院門前落的是江氏。未免找錯了人,下一步我便是要探查,這如此奢靡的府邸究竟是何人的田産。”
閻泱聽懂了她的意思,随即拱手道:
“夫人盡情吩咐,閻泱奉大人之命,任憑夫人差遣。”
一旁閻渙低聲咳嗽了起來,旋即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