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衛嬌電是個自有記憶以來就被嚴厲教導不許在床上尿尿的正常人,就跟世界運行法則似的牢牢植入大腦中。
她從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半身不遂,也沒人會閑着沒事幹兒幻想自己會過上癱瘓的日子吧?
之前昏迷不醒也就罷了,現在身體逐漸恢複能動性,腦子日複一日的意識清晰,沒有任何不摘的道理。
護工知道她臉皮薄,每回都會回避。
可卧室很安靜,潺潺的聲音從尿管到床邊的尿袋,聽得她臉紅耳燥。
……天殺的,她也很想回避,能不能獨自把膀胱留在床上,她走。
凡事都有第一次,剛開始她想讓護工攙扶自己下床,得到的答案是不行,她還沒到能下床的時候。
後來羞恥的阈值一高再高,護工當着面收拾尿袋,姜醫生更換尿管時,她已經能做到面不改色了。
今天韓敕在房間裡待的時間有點兒長。
平日衛嬌電與護工眼神一對,後者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兒,自發離開房間,可今天把韓敕看了又看,瞅了又瞅,對方都沒明白她的意思。
但清醒着在床上尿尿,足夠打破她的最低防線了,不能再低了,哪怕此人是她法律上的配偶也不行。
有幼兒園文憑,幹不出來。
因此當韓敕抛出這幾個字的時候,衛嬌電感覺一束聖光照耀了下來。
她的眼睛流露出了華彩。
摘。必須摘。除了這個字,衛嬌電不想說别的。
“可以嗎?”如果她頭頂長耳朵,那麼此刻該會不可思議翻兩下。
“當然。”
他拿出手機來,不知給誰發消息。
“插久了也不舒服。”
是不舒服,且奇怪。姜醫生說以防細菌感染,尿管每兩到三周更換一次,還說女性尿道相對較短,操作得當不會有異常痛感,如果覺得刺痛就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讓她勇敢發言。
衛嬌電覺得倒不是疼的問題,更多是不适,心理上的不适,尿袋不得不挂在床邊,盡管沒有任何味道,護工也安慰她無需感到羞恥,醫護們見多了,司空見慣,尤其是他們這種一出手就是重症病人的醫護們,這種場面更是家常便飯。
可在床上躺久了被護工要求翻身時總會蹭到那條管子,一旦蹭到便難以保持局部幹燥。
一如現在。
一切準備就緒,姜醫生拿出無菌手套、注射器,彎盤、尿墊、消毒棉球等消毒用品。
本想在正式開始前讓韓敕短暫回避一下。
甭管他是病人的什麼人,什麼身份,眼下對病人而言都是會緊張的存在,拔管可不宜緊張,強烈收縮有可能會導緻損傷,那地方傷了的話感染了疼起來可是要命的。
可一個沒有離開的打算,另一個也沒有讓對方離開的意思。姜醫生展開隔尿墊,眼珠子在兩人之間流轉。
韓敕拿掉枕頭,她順勢躺了下來,解開護理内褲時,她也沒有波瀾。
姜醫生特意看了一眼心電監護儀,裡裡外外核對一番,發現她居然真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姜醫生隻好把事先練習多遍的說辭咽回去,改成做準備工作,像之前一樣解釋操作過程。
衛嬌電确實不緊張,别說每日擦身練就出來的鐵石心腸,這不是她第一次清醒下拔尿管了,區别在于以往拔掉是為了替換新的,而今天拔掉就是拔掉了。
“好啦,仰卧位,雙腿曲起。”
姜醫生邊協助她自然分.開腿,邊解說步驟。
衛嬌電一愣,啊,她怎麼忘了,下一步是……自己抱着腿。
一般情況下仰卧位不需要患者自己抱腿,但現在不是一般情況,她腿沒有力氣支撐會下滑,所以需要一些外力。
之前都是她自己抱着,因為不喜歡非必要的觸碰,導緻姜醫生帶來的小護士都在一旁罰站,偶爾搭把手,于是這回姜醫生連小護士都不帶了。
該來的時候不來……
本着這裡沒有閑人的心理,姜醫生說:“韓先生,來。”
“……”
衛嬌電要石化了。
想象着那個畫面,她深吸一口氣,依舊沒什麼表情,但心跳已經到達了九十。
“别緊張。”
韓敕在床邊坐下,安慰她。
可能考慮到她病恥、尴尬,韓敕沒有盯着那個部位看,臂膀從她膝蓋窩穿進去撈着,說:“放輕松。”
很放松了,根本沒力氣用力。衛嬌電看了他一眼,耳朵開始發紅。
姜醫生年紀不大,專業能力相當強,接下來每個步驟都做了講解,哪個步驟會産生什麼感受,她一清二楚。
短短的三分鐘内,她做完了平穩地拔出尿管,和清潔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