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是在想蒼定野。
他明明知道馄饨做甜了,卻在景雲歌問他時騙她,還說好吃。
是因為覺得跟她生疏嗎?所以不願意提出來?客套一下就算了?
不可避免地,她又一次想起那個夢境。
曾經的自己做了那麼過分的事情,如今生疏也是應該的。
景雲歌揉了揉眼睛,對蒼北辰笑了笑:“真的,娘親沒事。”
她揉了一把兒子的小腦袋,“娘親出去一趟。”
……
報恩寺在外城的半山上,景雲歌一路縱馬,到山門前不過辰時。
如今并非節日,山路上往來香客并不算多,知客僧站在門前,遠遠看到景雲歌,便笑着合掌迎上前來:
“蒼夫人,許久未見。”
他認識自己,甚至知道自己是蒼定野的夫人。景雲歌愣了一下,也笑起來,合掌低頭行禮,“法師。”
有小沙彌上前,熟門熟路幫她牽馬。
景雲歌想起寝殿中的佛像與經書,推測失憶前的自己應該是經常來佛寺。
她不禁有些納悶,二十二歲的自己來佛寺做什麼?
至少十七歲的她不會把期許寄托在這些無妄的安慰上。
她道:“我今天來,是想請兩枚平安符。”
知客僧點頭,兩人一邊往裡走,他一邊問,“夫人這次是要為誰請?”
“我夫君和兒子。”
知客僧道:“夫人是說,國公爺與小世子?”他猶豫了一下,“可是,這平安符一人一生隻能請一次,三年前夫人已經為國公爺和小世子請過了。”
這次輪到景雲歌傻眼了,“請過了?”
知客僧點頭,“藏經閣中,還有夫人請符時手抄的經書。”
景雲歌連忙道:“啊,那是我記岔了。”
她又問,“若是請來的平安符破損了,還可以補救嗎?”
知客僧搖頭:“隻能說明,緣分不夠。”
景雲歌讪讪笑着,低下頭:“這樣啊。”
心中忍不住有些酸澀。
是她與蒼定野緣分不夠嗎?
知客僧溫和地笑起來。
他沒再多問,而是與景雲歌聊起佛法。小姑娘起初還有些緊張,害怕露怯,但慢慢發現也沒有很複雜的奧義,這樣聽下來心裡确實靜了不少。
兩人不緊不慢地走着,進了報恩寺,隆隆誦經聲傳來,隐約看到大雄寶殿燈火明滅。
這是在舉辦超度法會,景雲歌有些遲疑,不知道該不該再往前走。
知客僧在一旁道:“夫人年初種在後院的蓮花開了,眼下可要一看?”
景雲歌連忙點頭。
後院滿池紅霞,知客僧将她帶到蓮池旁,就行禮告退了。
呼吸之間皆是沁人心脾的蓮香,小姑娘卻越發覺得緊張。
沒來由的不安,她背過身,下意識離蓮池遠了幾步。
不知過了多久,誦經聲漸停,僧侶們都往後院而來。景雲歌見狀,轉過身正欲離開,卻意外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墨發白衣,身形端方,清絕出塵,光風霁月。
她愕然,猝不及防,便撞入那雙清隽溫潤的琥珀眸子。
——淩滄時。
他怎麼在江州!
她連忙慌亂避開他的視線,匆匆轉過身。
可惜淩滄時已經看見景雲歌,當即快步朝這邊走來。
衣袖在風中獵獵,身上的佩環泠泠作響。
小姑娘下意識後退,卻撞到了蓮池的漢白玉圍欄。
身形一歪,就向後傾倒而去。
慌亂之中,溫熱的大手穩穩拉住她的手腕。
晚風送來他身上溫柔的檀香氣。
仿佛有電流自指尖穿過四肢百骸。
他驚喜道,“小歌兒,好久不見了。”
明明隻是一句簡單的寒暄。
景雲歌卻驟然想起那個空了的信匣。
“滄時哥。”她勉強笑了一下,“好久不見。”
聽到這句“滄時哥”,淩滄時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與此同時,一個黑影閃入慶國府的書房。
暗衛跪在蒼定野面前,低聲道:
“君上,夫人是去報恩寺了。”
蒼定野寫着奏折,沒有擡頭:“嗯。知道了,還有麼?”
暗衛猶豫了一下:
“夫人……在報恩寺見到了越國公。”
筆鋒重重一頓。
她還是見到淩滄時了。
蒼定野想起那日府醫說的,當景雲歌出現記憶錯亂時,可以及時糾正,刺激正确的記憶恢複。
景雲歌不可能失憶一輩子,也不可能錯把他當做淩滄時愛一輩子。
見到淩滄時後,她應該就能意識到,自己原本愛的人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