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那枚被撕碎的平安符,景雲歌一早上都魂不守舍的,在膳房做早膳時好幾次差點燙到手。
她今天煮的小馄饨,吊了高湯打底,雞茸蝦泥,特意把皮擀得薄而剔透。
做好端到花廳時,蒼北辰的位置空着,景雲歌納悶道:“團團呢?”
蒼定野正翻着一本兵書,聞聲擡起頭,“去書院了。”他看了一眼更漏,“再有一刻就回來了。”
景雲歌“哦”了一聲。
他們小時候也都是三歲開蒙,蒼定野養孩子又嚴苛,蒼北辰這個年紀就去書院倒也不奇怪。
她讓劍蘭把蒼北辰的那盞馄饨放到小爐上溫着,又把另一盞擺到蒼定野面前,有點緊張地絞着衣角,小聲道:
“第一次包馄饨,不知道調味合不合适……”
景雲歌看着蒼定野,如今的他成熟沉穩,五官更加棱角分明,早已褪去當初的青澀。
可她總是會想起夢中那個身形單薄落寞的少年。
心中愧疚極了。
蒼定野見小姑娘表情這麼糾結,還以為她是在擔心馄饨的味道。
舀起一顆馄饨咬開,他嘗了嘗,很認真地說:“很好吃,謝謝雲歌。”
景雲歌低下頭,鼻子有點發酸,“是嗎。”
這時景雲歌吃的點心和牛乳也端上來了。
吃到一半,她後知後覺,牛乳中還加了半勺蜂蜜。
這個習慣她沒有與任何人說過,蒼定野卻一直記着。
那枚被扯碎的平安符就放在她貼身的内兜中,如今像灼燒般,隐約發燙。
她覺得,自己總應該給他道個歉。
“我……”
才剛開口,院兒裡就傳來脆生生的疊聲呼喊:
“娘親!娘親!娘親!我回來啦!”
兩個人都擡起頭,就看到蒼北辰正往這邊跑過來。小家夥手裡拿着一張寫滿字的宣紙,瓷白的小臉兒興奮得微微發紅,“娘親,我……”
後半句沒說完,在看到桌邊的蒼定野時戛然而止。
對上親爹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小家夥一個激靈,立刻挺直腰闆,低下頭:“父,父君……”
蒼定野沒說話。
蒼北辰一副老實巴交的可憐樣,景雲歌忍不住悄悄拉了拉蒼定野的衣角。
其實她很怕看他教育小孩。
長大之後的蒼定野很有壓迫感,英俊的容色沉着,聲音也冷。
總是讓景雲歌想起小時候不苟言笑的太傅大人,看他訓孩子,仿佛她也在跟着挨罵。
蒼定野望向景雲歌,眉眼柔和幾分。
“你,你别太兇……”景雲歌小聲道,“看,把孩子都吓得不敢說話了。”
門邊,蒼北辰垂着那雙酷似他爹的桃花眼,讨巧裝可憐的本事倒随了景雲歌十成十。
尤其是眼尾那抹天生的紅,乍一看,還真有像犯了錯的小狗。
“……”
蒼定野無奈,對蒼北辰道:“過來坐下。”
景雲歌把兒子拉到身邊坐,用手帕把他額角的薄汗擦了,柔聲問道:
“團團,你剛才想對娘親說什麼?”
“娘親,今天裴先生誇我寫的字了。”
蒼北辰把抓得皺皺巴巴的宣紙拿出來,當着父君的面,他不敢表現得太驕傲,但還是忍不住擡起頭,“我說是我娘親陪我練的。”
景雲歌驚喜道,“呀!團團這麼厲害!”說着,接過兒子手裡的宣紙,拿給蒼定野看,故意很大聲道:
“夫君,你說是不是?”
蒼定野看着兒子略顯稚氣的字,正要蹙眉,景雲歌悄悄從後面頂了他一把。
他眨了眨眼,對上小姑娘那雙寫滿警告的鳳眸。
輕咳一聲,蒼定野道:“确實有進步。”
蒼北辰怔了一下,旋即眼睛亮了。
景雲歌頗為滿意收回手。又對蒼北辰道:“娘親給你煮了馄饨呢,嘗嘗好不好吃。”
劍蘭把一直溫着的馄饨端上來,蒼北辰迫不及待地“啊嗚”一口,咀嚼兩下,小臉突然皺成一團。
景雲歌擔憂起來,連忙輕輕拍着他的後背:“怎麼了?可是噎到了?”
用力咽下去,蒼北辰那張小臉兒笑起來比哭還難看:“沒有……”
景雲歌蹙眉,拿起幹淨的銀匙嘗了一個馄饨,忍不住“哎呀”一聲。
馄饨餡竟然是甜的。
一定是之前在膳房時走神,把糖加成了鹽。
蒼北辰忙道:“沒事,娘親,很好吃的。真的。”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撒謊,小家夥又吃了一口馄饨。
景雲歌又心疼又好笑地揉了揉蒼北辰的小腦袋,“膳房還有其他吃的呢,不好吃就算了,下次娘親再給你做。”
蒼北辰用力抱着面前的小瓷碗,舍不得松手,“不要,團團喜歡吃甜的。”
這是娘親給他做的。
以後娘親恢複記憶,就吃不到了。
見兒子意志堅決,景雲歌沒辦法,隻好讓他繼續吃那碗甜馄饨。
怕他吃着膩口,又讓劍蘭端了一碟醋上來。
……
用過早膳,蒼定野就去書房處理政務了。
景雲歌沒動,坐在桌邊,若有所失地低着頭。
蒼北辰功課都做完了,沒有什麼事情,托腮坐在娘親身邊,小腳丫晃呀晃,“娘親,你怎麼了?”
看起來有心事似的。
“嗯?團團。”景雲歌回過神,勉強對兒子笑了笑,“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