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她喊道，“都下車！離開山路！”

大家慌忙下車，淩滄時沉着道，“山地和山脊，洪水難以到達，往東走。”

他看着景雲歌，俯身朝他伸出手，“歌兒，上馬，我帶你。”

景雲歌搖頭道：“不了，我得和府裡的人在一起，不能抛下大家不顧……多謝你，滄時哥，你快走吧！”

“說什麼傻話！家丁們由親衛保護就是！”淩滄時焦急道，他不由分說，一把拉住景雲歌手腕，将她抱進懷中，“……得罪了！”

……

一行人在半山腰的高地處停了下來。淩滄時是對的，這裡地勢陡峭，洪水難以抵達，大家也算暫時松了一口氣。

收攏缰繩，淩滄時翻身下馬，伸手想要把景雲歌抱下來。景雲歌不露痕迹地避開了，“多謝滄時哥，我自己可以下來。”

淩滄時後退一步，但仍伸手虛虛環護在她身後：“好，那你小心。”

他的馬很高，景雲歌的身量又嬌小，下馬時不慎踩空，眼前一陣目眩。淩滄時當即扶住她，“歌兒？！”

她到底是才生産完，在報恩寺跪了那麼久，又淋了暴雨，體力消耗得厲害。

還沒反應過來，就昏了過去。

景雲歌昏迷着，很快起了高燒。淩滄時命人生了火，又把自己的外袍解開披在她身上。金枝在一旁看着，有些猶豫，“國公爺，這于禮不合……”

淩滄時沒說話，擡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他的眼睛冷下來時，又與蒼定野那種泛着寒意的神色有些不同。

蒼定野的冷，是疏離，是倦怠，是久經風雨的不動聲色。

淩滄時的眼中，則是更直觀赤裸的殺意。

這與在景雲歌面前溫文爾雅的模樣判若兩人。

金枝吓壞了，連忙低頭：“奴婢什麼都沒看見！”

淩滄時輕笑一聲。他複又低下頭，很眷戀地用指尖描摹着景雲歌的五官，“瘦了。”

金枝不敢說話，淩滄時也沒打算讓她開口。他像是自言自語一樣，“他對你不好，你為什麼還要處處護着他？”

昏迷中的景雲歌似有所感，蹙眉翻了個身：“唔……”

淩滄時的眉眼柔軟幾分，“歌兒，我在這。”

景雲歌哼哼唧唧，小聲說了什麼。

淩滄時俯下身，“歌兒？”

他湊到她的唇畔，少女滾燙的氣息呵在他的耳廓上。

他認真地聽着。

漸漸地，原本溫柔的眉眼，就徹底冷了下去。

他聽到她喚，蒼定野，我好痛，我們回家吧。

……

又過了兩個時辰，雨水終于有了停下來的趨勢。

景雲歌還發着高燒，而且臉頰越來越紅。就在淩滄時猶豫要不要派人下山把消息送出去時，遠處映起閃爍的火光，似乎有不少人過來了：

“夫人！”

正守着景雲歌打盹的金枝猛地睜開眼。

果然是府裡的家丁和親衛，他們穿着蓑衣，手裡舉着鲛油火把，焦急地往這這邊跑來。

金枝連忙起身迎上前，為首的是管家，看到景雲歌便面上一喜，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到了讓她枕着腿的淩滄時。

他的臉色變了變。

“越國公？”

淩滄時很溫和地笑了一下，“上山禮佛，正巧碰到歌兒。”

管家沒說話，示意婢女趕緊将景雲歌抱起來。淩滄時也随之站起身，管家立刻上前，保護般站在他與景雲歌之間：“多謝國公爺！這裡有在下，就不勞國公爺費心了。”

淩滄時輕笑，什麼都沒說。

一行人很快回到府中，遠遠就看到蒼定野枯坐在前院，臉色白得吓人。看到景雲歌被抱進來，他正要上前，淩滄時往前一步，将他攔住。

“我有話要對你說。”

蒼定野頭也不擡：“滾。”

“歌兒今天遇到這麼大危險，你在哪？”淩滄時恍若未聞，他俯下身，壓低視線，死死盯着蒼定野，“如果今天我不在，她就死了。”

搭在輪椅上的手下意識用力，骨節白得吓人。

“蒼定野，你一個站都站不起來的廢物，有什麼資格把她困在你身邊？”淩滄時看着他，眸中恨意洶湧，“當初你把她從我身邊奪走，然後呢？你帶給她的隻有無盡的苦難。”

“她的孩子是怎麼來的？”淩滄時突然問，“我看得出來，她根本不愛你。難道你覺得，你逼她生下這個孩子，拿孩子拴住她，你們之間就還有可能？”

蒼定野的神色更冷。

淩滄時自然捕捉到了這個變化，他很嘲諷地笑了一聲。“别做夢了。折斷她羽翼的人，她隻會恨一輩子。”

“說夠了沒有。”蒼定野冷冷打斷他，“這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輪不到你來置喙。”

“算了，星洲，别再自欺欺人了。”淩滄時毫不在意地笑，“你知道嗎？她今天起了高燒，還哭着說她痛，要你放她回家。”

“她心裡根本沒有你。非要說有，那就是對你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