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全身都很痛。
眼皮沉得擡不起來。
幾乎又要再睡過去。
遠處忽然傳來兩聲細細的哭聲。
好像是誰家的小貓兒。
再聽聽。
啊,是她家小孩。
對,她還有個小孩!
景雲歌猛地睜開眼。
天光乍亮,她的身上早已換好幹淨的衣物,床邊圍着幾個暖爐。見她醒來,幾個婢女俱是一喜,“夫人,您醒啦!”
景雲歌想“嗯”一聲,但是嗓子腫痛得要命,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無奈,她隻好指了指自己,示意要喝水。
參茶很快就端上來,她潤了潤喉嚨,感覺恢複了幾分力氣,于是開口:“我聽到團團在哭?”
“這……”幾個婢女對視一眼,遲疑着沒有開口。景雲歌看出不對勁,蹙眉冷聲道,“怎麼回事?”
年齡最大的那個壯着膽子回答,“回夫人,小世子高熱不退,一直哄不好。”
景雲歌愣了一下,“團團怎麼也發燒了?抱過來我哄哄。”
有人領命下去了。過了一會兒,又低着頭回來,“回夫人,君上不讓奴婢把小世子抱來,說是擔心打擾夫人休息。”
“哎呀,他一直不退燒,我就更休息不好了!”景雲歌說着就要起身,“我去抱!”
隻是,才換好衣服,蒼定野就來了。
他手裡端着藥盞,逆光攔在門口,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先吃藥。”
景雲歌“哎呀”一聲,“孩子呢?”
“孩子有乳母照看。”他平靜地回答,示意身後的府醫上前,“為夫人把脈,看着夫人用藥。”
景雲歌蹙起眉,不待她再開口,蒼定野就轉身離開了。
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這時,府醫在一旁小心翼翼道:“夫人,藥得趁熱喝。”
又指了指景雲歌的手腕,“這裡的傷口也要小心。”
“啊?”景雲歌回過神,順勢低下頭,才看到自己的手腕包着紗布,約莫是昨天混亂中劃傷的,“哦,好。”
反正用完藥再去看蒼北辰也來得及,她接過藥盞,将裡面的藥一飲而盡。蒼定野讓人剪了果脯,淨過口,她小口嚼着紅果幹,正想着歇一會兒就去看孩子,可是很快眼睛越來越沉,又睡着了。
再醒來時就是傍晚了,蒼定野正守在她的床邊,腿上放着藥箱,小心翼翼地拆開她手腕的紗布,為她換藥。
沒想到那道傷痕還挺深,藥粉撒在豁口上,她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氣:“嘶……”
蒼定野擡起眼,“醒了?”他輕輕把她的手腕放下,“痛嗎?”
景雲歌搖頭,咬着牙指了指自己的手腕,“……輕點。”
蒼定野“嗯”了一聲,拿起搭在輪椅扶手上的紗布,慢慢為她纏好。
他低頭認真地為她包紮着,他們離得那麼近,她甚至可以數清楚他濃密漂亮的眼睫。
看着看着,耳尖忍不住微微發紅,她輕咳一聲,飛快地轉移話題,問起孩子:“團團怎麼樣了?”
蒼定野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沒有擡頭,“已經退燒了。”
“哦。”景雲歌松了一口氣,“明天我去看看他。”
蒼定野沒吭聲。這時候婢女又端着藥進來了,他看着她喝完藥,把紗布系好,合上藥箱,“早休息,雲歌。”
景雲歌點點頭。見他要走,她猛地想起,似乎護身符還沒送出去,連忙叫了一聲,“等等。”
蒼定野的身形微滞,他轉身望向她。
景雲歌連忙伸手去枕頭底下摸平安符,但是卻摸了個空。她後知後覺,當時似乎是把平安符放在了衣物中,眼下并不在手邊。
蒼定野還很有耐心地等着她,她有點不好意思,飛快移開眼:“沒……沒事了。”
他沒再說什麼,點點頭,就離開了。
他離開後,景雲歌埋頭找着平安符,遍尋不到,反而越想越困。
于是又去問金枝。
金枝回憶着,“哎呀”一聲,愁眉苦臉道,“小姐,昨天您都被淋濕了,衣服換下來就送到浣衣房去了!”
“什麼?”景雲歌的呵欠打了一半,就猛地坐直身體,“浣衣房?快去看看!”
她拉着金枝就往外跑,哪知走到通往偏院兒的角門前,竟然落了鎖。
景雲歌愣了一下,隻當是湊了巧,又往另一個角門過去,沒想到,竟然也鎖上了。
接連跑了三趟,她徹底确定:有人把她鎖在了院裡。
至于這個人是誰。
除了蒼定野,根本不作他想。
景雲歌愣愣地在緊鎖的門前蹲下。
金枝提着燈籠,心疼地望着景雲歌。景雲歌看着微弱的燈火跳動,突然覺得無比倦怠:“回去吧。”
……
第二天一早,蒼定野又過來看她。他穿着官服,顯然是一會兒要去公衙,景雲歌默默接過他手中的藥喝了,突然開口:“最近很忙嗎?”
蒼定野愣了一下,景雲歌很少主動同他說話。眼中閃過無措,他很快回答道,“隻是有公務要談。”
景雲歌唔了一唔,又問道:“今晚還過來嗎?”
蒼定野看着她,“你想讓我來嗎?”
景雲歌避開他的視線,漫不經心地纏着床邊挂的璎珞,“嗯。”
眼睛亮了亮,蒼定野說,“好。”
但是他晚上端着藥過來時,景雲歌已經睡着了。金枝在一旁道:“夫人中午給小世子繡肚兜,耽誤了休息,晚上困得早。”
蒼定野點頭,擺了擺手,示意金枝先出去。寝殿裡隻點了一盞燈,他垂眸看着床上的小姑娘,眉眼被昏暗的光線揉得極為溫柔。
他細細端詳着她,如果景雲歌在此刻睜開眼,一定會看到他眼中的溫柔與不舍。
冰涼無力的指尖輕輕落在景雲歌的耳畔,他慢慢将垂落的碎發撥開,繼而,近乎蝴蝶點水般,在她的額角落下一個吻。
他又眷戀地看了她一會兒,就離開了。
在寝殿門關上的同時,一直熟睡的景雲歌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