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戳中了秦悸宇的軟肋。他不想讓父親看到自己的狼狽,更不想面對可能随之而來的質問和嘲諷。猶豫片刻,他終于點了點頭。
兩人并肩走在夜色中,誰也沒有說話。林淮煜刻意放慢了腳步,與秦悸宇保持着半步的距離。路燈将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時而重疊,時而分離。秦悸宇偷偷瞥向身邊的少年,黑色的頭發在夜風裡輕輕晃動,側臉輪廓分明,神情專注地盯着前方,仿佛在警惕着任何潛在的危險。
路過便利店時,林淮煜突然停了下來:“等我一下。”不等秦悸宇回答,他已經跑進店裡。出來時,手裡多了瓶碘伏和一包棉簽。
“回去記得消毒。”林淮煜将東西塞進秦悸宇手裡,“傷口别沾水。”
秦悸宇握着溫熱的碘伏瓶,喉嚨發緊:“謝......謝謝。”這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竟顯得如此陌生和艱難。從小到大,他習慣了獨自面對一切,從未有人這樣細心地照顧過他。
“客氣什麼。”林淮煜咧嘴一笑,又恢複了平日裡的玩世不恭,“學霸欠我個人情,以後記得還。”他的語氣輕松,但眼神卻格外認真,讓秦悸宇一時分不清他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到了單元樓下,秦悸宇停下腳步:“我到了。”
林淮煜擡頭看了看樓上的燈光,又低頭看了看秦悸宇的傷口:“真的不用我送你上去?”
“真的不用。”秦悸宇搖了搖頭,“今天......謝謝你。”
“行了行了,别這麼肉麻。”林淮煜擺擺手,轉身要走,卻又突然回頭,“明天早上六點,老地方等你。記得吃早餐,不然傷口好得慢。”
秦悸宇還沒來得及回應,林淮煜已經消失在夜色中。他站在原地,望着少年離去的方向,直到那抹黑色的身影徹底消失。手中的碘伏瓶還帶着林淮煜的體溫,混着夜色中的晚風,讓他突然覺得,這個夜晚似乎也沒有那麼可怕了。
回到家,秦悸宇小心翼翼地打開門,生怕驚動了還在客廳的父親。幸運的是,客廳的燈已經熄滅,整棟房子安靜得可怕。他輕手輕腳地走進衛生間,打開燈,看着鏡子裡狼狽的自己——頭發淩亂,校服沾滿灰塵,膝蓋和手掌上的創可貼格外顯眼。
他想起林淮煜幫他處理傷口時專注的眼神,想起少年低沉而堅定的聲音,心裡泛起一陣異樣的感覺。從小到大,他一直告訴自己要堅強,要獨立,不要依賴任何人。可今天,在最恐懼最無助的時候,是林淮煜出現了,像一道突如其來的光,照亮了他黑暗的世界。
秦悸宇坐在馬桶蓋上,拿出手機。班級群裡,陳暮正在分享林淮煜今天在籃球場上的精彩表現,配圖裡,少年笑得燦爛,黑色的頭發被汗水浸濕,眼神明亮而張揚。秦悸宇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手指不自覺地劃過屏幕,仿佛能感受到照片裡少年的溫度。
他退出班級群,猶豫再三,打開了和林淮煜的聊天界面。對話框裡還停留在下午的玩笑,林淮煜發了個滑稽的表情包,說要把周主任的三角闆藏起來。秦悸宇看着對話框,手指懸在鍵盤上,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最終,他隻是發了個簡單的“晚安”,然後關掉手機。衛生間的燈光有些刺眼,他閉上眼睛,腦海裡卻全是林淮煜的影子——那個在籃球場上肆意奔跑的少年,那個在夜色中為他驅趕惡犬的少年,那個總是用玩笑掩蓋關心的少年。
這一夜,秦悸宇輾轉難眠。他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并不是真的不需要任何人。在内心深處,他也渴望被人關心,被人保護,就像今天林淮煜做的那樣。而這種渴望,讓他感到陌生,又有些害怕。
第二天清晨,鬧鐘還沒響,秦悸宇就醒了。他摸了摸膝蓋上的傷口,已經不那麼疼了。想起林淮煜說的“記得吃早餐”,他簡單洗漱後,小心翼翼地打開門。
樓道裡,林淮煜倚着牆,手裡拿着兩個熱氣騰騰的包子,黑色頭發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光澤。他擡頭看見秦悸宇,咧嘴一笑:“學霸,準時得很啊。”
秦悸宇看着少年熟悉的笑容,心裡突然湧起一股暖流。或許,有些改變,正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而他,似乎也不再那麼抗拒這種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