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勞煩開兩間上房。”
禾豐站在櫃台前,目光在房内逡巡。這家客棧規模還算宏大,布局也還規整,也不知生意為何這般凄慘。
角落那幾張桌椅稀疏坐着幾人,他們面色冷峻,面前放置着一隻瓷碗,說不清裡面盈的是水還是酒,桌上也無其他吃食。
禾豐看過去的時候,那幾人也不約而同扭過頭來,直直對上他的目光,競相打量。
魏各站在禾豐身旁,跟掌櫃說:“還是三間吧。”
禾豐一聽,對于自己睡覺不安分這件事的懷疑添了幾分堅定。他轉身面對魏各,在魏各身上掃視一圈,問:“我踢到你哪裡了?不嚴重吧?”
魏各不明就裡,不自覺“嗯?”了一聲。
這客棧的步梯有些陡,加之禾豐習慣看着對方眼睛說話,故而每說一句,便會扭一次頭,腳步自然而然也會自動停下。
“就是睡着的時候。”
魏各了然,搖搖頭道:“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
禾豐更不解了,追問:“那你為何不想跟我睡?”
“不是不想……”
“那是什麼?”
兩人就這麼一上一下,站在步梯上。目光在昏暗的燭光下交彙,禾豐一副不探知到答案就不會罷休的架勢,而魏各手握确切答案卻胡亂作答。
“我……”魏各攥緊拳頭,猶疑片刻後,續道:“不習慣跟别人睡。”
禾豐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至少證明魏各不是不願跟他睡,而是不習慣跟任何人睡。
“那行。”禾豐轉過頭去,邁步上梯。走到最後一階的時候,便聽見魏各冷不丁抛出一句:“那你呢?”
禾豐頓住腳步,再次扭頭。
魏各深吸一口氣,問:“你想跟我睡嗎?”
禾豐不假思索地答:“想啊。”
此話一經空氣,瞬間化作一縷柔軟的羽毛,沿着魏各的耳畔輕輕擦過,一路刮至心湖。那羽毛雖蓬松輕盈,卻掀起了不小的漣漪。一層一層飄浮眼中,眸波閃爍,複雜難辨,難以言說。
禾豐面對這意味不明的目光有些無所适從,疑惑的同時還有一絲莫名的緊張。
他忍不住問:“你怎麼這樣看着我?”
“怎麼一直看着我?”
夜幕之下,兩人并肩坐在草地上,俯瞰着山腳下錯落有緻的家戶,暖橘色的燭光從窗棂間透出來,盡數躍至尤此的眸中。
那光暈竭盡全力也未能擠入任往的眼中,隻因那裡面已被尤此填塞,不餘一絲空隙。
不知為何,這兩日任往看他的目光有一種戀戀不舍的黏糊感。雖然他挺享受任往的視線追随,但這其中,隐約還藏着一絲說不上來的憂感。
任往依舊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緊緊牽着他的右手,回道:“好看。”
尤此探出左手,在一旁随便扯了一根草捏在手中把玩,“當然好看了,‘尤此’這張臉可是……”
“我看的是你。”
“廢話,不是我……”說話間,尤此反應過來,他驚喜又期待地問:“你的意思是說,你看到的不是‘尤此’,是我本人的樣子?”
任往點點頭。
“真的啊!”尤此眸中興奮躍動,“所以你喜歡的是我?”
“一直是你。”
“我還以為……”尤此擺了擺手,湊近任往,“那你再多看看。”
四目相對,夜風從視線相交處掠過,瞬間由清涼轉化至溫熱。
“還看嗎?”尤此的目光鎖定着任往的嘴唇,喉結輕滑,“再看的話,我可能要吻你了。”
任往似乎早就迫不及待,擡手扶住尤此的脖頸,将兩人之間的距離盡數抹去。
兩人唇舌相依,你來我往間,體溫迅速攀升,情感也愈發濃烈。他們已經不似剛認識那般羞澀,尤此挺想探手觸碰任往,但最終還是克制住了。
任往就不同了,他的手極其自然朝尤此領地伸去,依舊那般娴熟撫套着。為了讓任往更好地施展自己精湛的技術,尤此悠悠然躺在了草地上。
尤此雙眼微阖着,在即将起飛之際,任往貼着他的耳畔低聲問了一句:“你愛我嗎?”
尤此緩緩睜眼,張了張嘴,卻沒說出口。
這個問題還真難住他了。他隻知道任往好看,他很喜歡。但是究竟愛不愛,他也無法判斷。
仔細算下來,他們也才認識幾個月,按常理推斷,應該還沒達到愛的層面吧?
任往的目光如烈日一般灼燒着他,他含糊道:“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