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樂意,隻是……”胡列娜彎了彎狐狸眼,“您又不像我,家裡有人,完全可以少花點時間在這兒的嘛。”
比比東一下就明白了她的目的,面上一派雲淡風輕,“公與私是可以兼顧的,何況,先公後私不是更值得贊許麼?”
胡列娜見她目不轉睛地閱覽文書,知道迂回的話術不頂用,索性直言:“我感覺您和師妹最近有些……生疏了。”
說到“生疏”時,胡列娜不禁腹诽。哪有正常伴侶會用這種詞來形容啊?
“我與她歸根到底是兩個不同的個體,總不可能時刻黏在一起。”
胡列娜微微皺眉,“老師,您不要避重就輕。你們現在的樣子,恐怕還不如好友親近。”
“所以,”比比東停筆,向後仰靠在椅背上,目含威懾,“你是在怪我冷落了霧韻?”
胡列娜屏住呼吸,緩了兩秒才放柔語氣答,“不是的,老師,我沒有指責您的意思。”
“隻是,你和師妹對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我自然希望看到你們好好的。”
“或許是因為我與師妹相處得更多,所以才對她偏心了些,看到她這些天情緒不大對,就忍不住想要出些力。”
“您知道嗎?當年師妹被拒絕後繞着武魂殿後山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精疲力竭,哭倒在我懷裡,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她落淚。”胡列娜娓娓道來。
“那時我一邊安慰她,一邊勸告她,您不愛她,不是她的錯,也不是您的錯。”
聽到這件事,比比東心蓦地一空,她垂下眸子,不語。
“後來我才知道,她比誰都拎得清這些。所以她甯願躲起來自己消化一切,也沒有說一句您的不是,甚至于主動減少同您見面的次數,生怕打擾到您。可是,不管與您發生了什麼,她從未停止過幫助您和武魂殿。”
“她的心永遠向着您,您也愛着她,你們攜手并肩,曆盡千帆,在那麼多人的見證下走到了一起。正因如此,我才想着,你們一定會無比珍惜這段感情,一直幸福下去。”
胡列娜深深看向她,“以我對師妹的了解,她絕不是會任由問題發酵下去的人,除非她也覺得情況棘手到——單方面的努力是無用的。”
“當然,我也了解老師,您是不會無緣無故與師妹産生分歧的。但我希望您偶爾也主動一次,早點跟霧韻把事情解決了,也讓我安心辦公嘛。”胡列娜俏皮地沖比比東眨了眨眼。
“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樣。”比比東終于開口,“不過你的意思我明白,不必擔心。”
對于老師的話,胡列娜素來深信不疑,既然比比東說無須擔心,那她就可以坐等二人重修舊好了。
讓胡列娜離開後,比比東望着桌上的迷你霧韻布偶,微微歎息。
她雖沒有要親近霧韻的念頭,但也沒有要和她一刀兩斷的意思。霧韻有恩于她是事實,哪怕比比東冷漠寡情,也不會忘恩負義。
是霧韻躲她在先。在寝殿裡,倆人出現的時間被霧韻有意地錯開,在教皇殿,也是霧韻率先移開目光。
比比東何曾被這樣對待過?
或許是強烈的自尊心在作祟,或許是不甘于自己在霧韻心中連“替代品”都算不上,她也開始報複性地避免與霧韻接觸。
慢慢地,不見也就不念,她們各自過着自己的日子,一切不也都很好麼?
天依舊湛藍,太陽依舊炙熱。
可是,一旦聽到霧韻的名字,那些被抛之腦後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就會翻湧上來,尤其是當她知曉一些“新的”内容時,似乎能與“比比東”的心情産生共鳴一樣,整顆心又酸又脹的。
隻是……
霧韻對“比比東”再好,又與她有什麼關系?
比比東目光冷了下來,扔開朱筆。
——
“陛下,您回來了。”侍女躬身,神情有些焦急。
比比東嗯了聲,“怎麼了?慌慌張張的。”
“小貓又跑出去了,我們四處都找不到,唉,隻有阿韻能捉住她。”
逮貓而已,有必要特地聯系霧韻麼?比比東轉身,“我去找。”
她調動精神力探查,毫不費力地鎖定了西西的所在地,然後神思一滞。
一隻貓,好端端跑武魂殿學院裡頭做什麼?也打算領個紫錄勳章回家嗎?
來到學院後,比比東一把提溜起縮在牆角懶洋洋看着遠處霧韻上課的小三花。
“對,把全身的魂力調集起來,施加在武魂上……”霧韻耐心地指點學生,在看到對方臉上恍然大悟的表情後,展眉一笑。
那麼親和溫柔的模樣,對比比東來說,僅僅存在一天而已。
心忽地沉了沉,比比東拎着懷裡的貓徑直飛回寝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強行撸起了貓。
“喵嗚?”三花仰頭望着拿捏她的女人,敢怒不敢動。
黃昏時分,霧韻回來,不期然和出神許久的比比東撞上視線,雙方俱是一愣。
被牢牢禁锢在比比東懷裡的西西一瞅,立馬從她手臂間探出圓溜溜的腦袋,沖霧韻露出委屈的表情,仿佛在召喚英勇的戰士快來解救受苦受難的她。
畢竟這也是比比東,還頂着“比比東”的殼子,看到她心情不好,自己心軟也是正常的吧?霧韻想。
她朝比比東走去,手一伸,就成功讓西西脫離魔爪。
坐到比比東身邊,霧韻捋了把貓兒柔滑的毛發,過了幾秒,舉起她的軟墊輕輕扒拉比比東一下,語氣柔和,“怎麼啦?在家裡還一副别人欠你八百萬金魂币的樣子,吓得方圓十米的生物都不敢靠近你了。”
“家”,好陌生的詞語,自己的家早就不存在了。比比東斂眉。
“待我成神,戰争結束後,我們就成婚。”
璀璨煙火下,夜空如晝,“比比東”牽着霧韻的手,在心裡認定自己有了新的家。
腦内突然閃過耶林城的片段,胸腔漫上一陣暖意,比比東眸光微動。
“你說是不是啊,西西,嗯?”霧韻把貓舉高高,哄着她玩。
比比東回過神來,感到眼角微熱,掩飾性地低下頭,“給貓起這種名字,存心要占我便宜?”
“誰存心了?隻是因為她是你抱來的,我才順勢想出這個名字的。”霧韻嗔她一眼,“我也沒想過疊字叫你,你不嫌肉麻,我還覺得……”
“奇奇怪怪。”
霧韻親親小貓的腦袋。
比比東失笑。的确,她也無法想象出霧韻那樣喊她的畫面。
“再說了,後來你——”霧韻一頓,“她不是都還回來了嗎?扯平了。”
她沒有看比比東,眼中柔波輕漾,“人那麼精,報複心還很強,誰能占得了她便宜?”
句句不是好話,句句溫情得要命。
鬼使神差地,比比東緩緩湊近霧韻,手捏上她下巴,徐徐低頭,唇齒微張,“她壞你還喜歡……”
捕捉到霧韻眼中短暫的失神與迷戀,比比東心跳漏了一拍,觸電般地縮回了手,坐直身子,目光定在茶幾上,低聲把剩餘的話補完——
“你也算是自讨苦吃的高手。”
乍然從暧昧的氛圍中抽離,霧韻臉上的慌亂也一閃而過。
為了盡快驅散這種情緒,她另起了話題,“下午你來學院是找貓的嗎?”
“西西不知道怎麼回事溜到學院裡了,我看到後把她放在角落,本來打算等下課帶回去的,結果被你抱走了。”
“嗯。”比比東翹起腿,察覺到霧韻在強裝鎮定後,她從容多了,“整天瞎跑,看來是得好好教育一下了。”
西西尾巴一炸。
霧韻安撫地拍拍她,把貓兒摸得渾身舒暢,“就算是教皇冕下,也不能剝奪人家向往自由的權利噢。”
“我先帶她去吃東西。”
目送霧韻離去,比比東指尖搭在額角,神色晦暗不明。
為什麼?
為什麼要靠近霧韻,還伸手觸碰她?
又為什麼會在看見她眼底的情緒時,油然而生一種嫉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