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也是她給陛下上書,請求放娘娘回南邊歸葬的。”
楚清微的棺椁默默停在遠處,沾染上一點水霧的濕氣。朱鶴聞看見遠處的巨石,歎道:“那是‘臨江仙’的舊址吧。”
慕微雲順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去,霧中影影綽綽有塊巨石立在江邊,頂部似乎很平整,可以坐人。楚山孤颔首:“是那裡,她少女時,常坐在江邊巨石上撫琴,用琴聲指路,送那些人出去。”
慕微雲明白了:“所以江煙門的封鎖就是這片大霧了?怪不得這麼濃,完全不正常。”
玄門曆來講究不下仙山,不沾妖魔,但是有那麼一點仁慈的是,他們不是完全不救。每個門派都有自己的封鎖,如果能活着闖過封鎖,面見仙客,仙門隻好自認倒黴,派人去處理此事。楚清微出名也是在這裡,她在湖邊以琴聲指引迷路的凡人出去,就算不能出山相救,也不會讓人死在此陣中。因此,附近的百姓贈她一個“臨江仙”的雅号。
棺木在能望見巨石的山坡上下葬,地方派來的小吏帶人封土,朱鶴聞簡單做了法事,就算了結,衆人磕了頭,準備上船出山了。慕微雲和朱鶴聞走在最前面,靜谧的湖風拂面而來,慕微雲苦笑道:“我小時候,娘常告訴我京城裡有位娘娘,如果不是嫁給陛下,我該叫她一聲幹娘。沒想到最後一面也沒有見上,隻有扶靈的情分了。”
“能送她回來,也是盡心了。”朱鶴聞斯文地說,随即擡起手臂指向湖面,“不過很抱歉打擾你的哀思,但你有沒有覺得,少點什麼?”
慕微雲看向湖邊——豈止是少點什麼,整艘船都不見了!
她三兩步搶到朱鶴聞身後,果然,整支送靈的隊伍連帶楚山孤也消失了。
朱鶴聞并不着急,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符紙貼在肩上,符紙紋絲不動。他用一種很遺憾的語氣解釋道:“左肩主魂火,現在我們的魂火不燃,可見是被非人之物暫時請離現世了。”
慕微雲瞠目:“這樣也行?我們明明誰也沒惹啊?”
“我想正是如此,不過有兩則好消息。第一,楚老爺子他們估計并未中招,應該在原地等我們。”
“第二?”
“第二——”朱鶴聞笑眯眯地說,“朱顔劍主在這裡,貧道感到很安全。”
“啊?我也……哎呀算了,走走看吧。”
傷腦筋的慕微雲把朱顔的鞘丢給朱鶴聞拿着,朱顔劍鞘相感,不至于在濃霧中走散了。她帶着朱鶴聞往剛才的墓穴走,走了一段就發現不對勁,那座山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青石闆路。
青石闆鋪得平整寬敞,石縫間沒有雜草,不算新,卻是時常有人清掃打理的狀态。非人之物的幻境往往根據夢境主人的認識塑造,如果這裡還是那人意識中的“江煙門”,那麼至少應該是三十多年前的舊事了。那時候的她離出生都還遠,此間主人的執念與慕微雲和朱鶴聞應該無關,想到這一環,她放心許多。
剛想到這裡,遠處忽然響起一聲空靈的呼喚。
“你們怎麼才來?”
那是個清冷又年輕的女聲,是從小路盡頭的迷霧中響起的,在這空蕩荒涼的山中,還真有些瘆人。慕微雲連忙瘋狂搖頭,示意朱鶴聞不要回答,同時緊緊閉住嘴,舉起朱顔格擋在身前。開玩笑,要是回答了邪祟的問話,被認可成夢境的一員,就永遠别想出去了!
然而下一句話卻讓慕微雲結結實實地愣在原地。
“方辭鏡,你下次再來這麼晚,我可不叫師兄帶我下來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