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禅幽的恩師是一位道法高明的無名老妪,因感念弟子所佩之玉玦乃百年難遇的靈物,遂相贈一替身人偶,玦子中的靈體可附身其上,衍化人身,行止活動如常人無異。
然而李禅幽跟着老妪修煉術法的時日畢竟太短,許多異能未曾通曉,即便通曉也是時而有效、時而失靈,甚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那玦子的靈體要麼一直出不來,要麼出來之後回不去,禅幽為此日夜鑽研,皆無果,最後決定聽天由命,希望能得恩師在天之靈一路庇佑。
大概是禅幽的恩師大人在天之靈一直非常忙碌,沒空保佑她、禅幽的法力最近不僅時有時無,而且還會濺射跟亂向釋放。
為了保證萬無一失,禅幽特地挑了個無人的破廟,在裡面一手抓着玉玦,給自己鼓動了半天的情緒:
“這次一定能讓你出來!”
螟蛉玉玦有氣無力地一閃一閃,算作回應,顯然是最近沒少聽見這樣的許諾了。
“……哎,我說你這樣無精打采算什麼意思嗎,最壞的結果不就是出不來嗎,你這樣會被人渣道士碾成齑粉煉丹的我告訴你。”
玉玦這回毫無動靜,大概是生無可戀,自覺碾成齑粉的意義可能更偉大些。
禅幽為了讓這次的保證聽起來更有誠意些,便并起二指向殿上那尊泥塑菩薩發誓:
“佛祖在上,信女禅幽這次一定能讓魂靈出玉玦,化身為人!”
螟蛉玉玦先是毫無反應,而後紅光乍現,閃爍不停,仿若口中有血、噴而不得。
禅幽從未見過它閃紅光,不由得緊張起來,兩手搖玉玦,急道:
“你這是怎麼了!”
玉玦中的紅光凝聚成一細線,筆直地指向那尊泥塑菩薩的方向;禅幽順着它的指引往菩薩那頭望去,隻見菩薩身姿端正,隻是寶相與泥身早已分家。盡管無頭,肅穆莊嚴依舊;信女禅幽,滿口胡言未休。
“啊、這,佛祖對不住,等我把這靈體召出來,再給您把頭接上去。”禅幽雙眼在大殿之上梭巡一遍,總算昵到在佛像腳下盤腿坐着一隻滿身是灰、形容狼狽的白貓。她又指着白貓,對玦子說道:“那就讓這貓兒作個見證吧,我這次一定把你召出來。”
行動力超強的禅幽立馬從包袱裡面取出了半身的人偶放在地上,口念咒語、指天劃地,最後咬破指頭,濺紅于玉玦之上,以血啟靈。不多時,隻見人偶旁邊先是模模糊糊地現出一道少女的形影,而是影子愈深,輪廓與曲線也愈明顯,漸漸地從形影凝聚成實體,轉眼之間便化作一個有血有肉地美貌少女。
少女化形之後,身體如常,隻是神情有些呆呆谔谔,木然不語。
多日以來終于将子蛉召喚出來,禅幽對這次的施法極為滿意,拍了子蛉手臂一下,然而對方迅速地反應過來,兜頭蓋臉就将五指曲起成爪,惡狠狠地抓在她手臂上。
禅幽蹙眉,問道:“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生氣了?”
少女背轉身體,不理她。
禅幽本來想要罵回去,而後心想,要是換作自己被人囚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面十天半月不放出來,估計她脾氣也不能好到哪裡去。這樣換位思考之下,她覺得自己大概也能體會到子蛉的心情,也不計較對方态度不好,反而誠心實意地走上前來,道歉道:
“是我不好啦,你别生氣,以後等我術法精深,你想什麼時候出來放風……啊,不對,是透氣都可以!”
她一邊态度誠懇地說着,那隻一直盤在佛祖身旁的髒兮兮地白貓不知何時踱了過來,伸着一雙小短爪拼命地扒着她裙裾
。禅幽根本沒放心上,繃緊腳尖戳着貓肚子就想随意地将它撥走。
那隻貓扒裙子不成,遂再接再勵繞着禅幽腳邊轉圈圈;禅幽跟子蛉好言好語地道歉了半天,然而對方連個眼睑都不擡,她隻好放棄,心想等對方氣消得差不多就該正常回來了。禅幽放寬心,往地上鋪了下幹草就地躺卧,沒想到那隻髒貓竟也自來熟地窩進她肚子那裡,一邊取暖,一邊幽怨地看着她。
禅幽實在太累,完全放棄抵抗,無比心大地進入夢鄉。
夢裡的她浮浮沉沉,于一團雲霧散去之後,看到伫立在遠處的、子蛉的身影。
哪知道子蛉轉過頭來,頭頂竟長出了一雙貓耳朵,一雙纖手不知何時變成一對胖嘟嘟的貓爪子,地上還耷拉着她無精打采的貓尾巴。
子蛉哭喪着臉罵道:“李禅幽你是不是有什麼不可描述的特殊愛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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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幽兩耳轟鳴,猛地從夢裡驚醒!
她入睡之前,子蛉還背對着她坐在草堆上,然而此時破廟之内除了她以外再無一人——啊,不對,還剩下那隻髒兮兮地依然不放棄地扒着她後腳跟的貓。
“子蛉……子蛉……”禅幽揚聲喚道,她每喚一聲,腳邊的貓就喵一下,大概是因為久久見不着人,她也聽得心煩,又不客氣地用腳将那隻讨厭的髒貓撥到一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