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幽裡裡外外地将破廟的大殿、小院都搜了個遍都沒找着子蛉的身影,這時候她不禁有些急了。恩師老妪隻教過她怎麼召喚魂體、衍化成人,沒教她這魂體成人之後還會耍脾氣離家出走怎麼哄啊。
她再次回到大殿的時候,那隻貓竟然還不要臉地展開四肢要往她身體上撲過來,禅幽煩得不行,伸手就将貓身往地上甩。
貓凄慘地發出了嗷嗚嗷嗚的叫聲,那腔調仿佛是一個被人抛棄的可憐孩子、缺衣短食生活悲慘;又如同一個飽受欺淩的小姑娘,挨餓受凍,在冷漠的人世間茕茕獨行。别說配合着它沾在一起的、灰撲撲的毛,光聽着它那楚楚凄婉柔腸寸斷的嗷嗷就令人忍不住對着它的貓腦袋搓一搓,揉一揉。
禅幽聽着看着這樣的畫面,不禁覺得自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隻得蹲下身,伸手呼噜它頭頂上的毛:
“你這是怎麼了,我還急着找人呢。”
“喵喵喵喵喵!”
“你在說什麼鬼,我聽不懂。”
那隻貓顯然也有些怒了,抻直手爪胡亂地往禅幽臉上一通拍。
“……你幹什麼幹什麼!哎、哎,你這隻髒貓有你這麼調皮的嗎,我告訴你你這樣會被抓去煲湯的你知道嗎!用大母雞,蛇跟你熬一窩,大補!”
語畢,她還真是清清楚楚地聽見了那隻貓重重的噴個鼻息,然後氣鼓鼓地跳到地下,又氣鼓鼓地背過身去,貓背挺得筆直筆直的,赫然生出一種凜然傲骨來。
禅幽也冷哼一聲,聊作示威——然而想到自己竟然淪落到跟一隻貓在這裡耍脾氣的時候有蓦地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滑稽,要是子蛉在說不定比自己還幼稚呢!
要是子蛉在——是的,當務之急是先把人找到啊。
禅幽長歎一聲,将包袱收拾好之後,往肩上一甩,跨出門檻之前她還特地往那隻髒貓身上看了一眼,沒想到那貓兒竟然也在偷偷看她,察覺到她視線之後,貓兒又高傲将揚起了小腦袋,從鼻子裡面重重地噴了個鼻息、連帶的還噴了點鼻水出來。
禅幽這回是徹底地被這小樣兒給逗笑了,心道這貓兒還真是挺有靈性的,要不是她跟子蛉四處流浪還真想将它收養起來。一想到自己連子蛉都養不好,她又蔫了,灰溜溜地走到小院裡,本來想直接走的,但想起剛剛還被髒貓兒抓了一臉,隻得從廢井裡面打水上來、準備洗臉再走。
她把臉往水裡一湊,但見水波漣漪,一圈一圈地蕩漾開去,井水在沉澱了污垢之後清澈可鑒人面,而她那張本來白淨秀美的臉皮上現在赫然有兩團黑糊糊的爪印,細看還挺像字——
右臉寫道:你。
左臉書作:滾。
這下可把禅幽氣笑,臉也沒來得及洗,站起身來氣沖沖地折回破廟裡面找那隻該死的髒貓!
那隻貓正偷眼觑着破廟大門呢,眼見禅幽去而複返,當下又端起架子,高傲地背轉身子,擺出一副“朕心情不好、來求我啊”的姿态。
禅幽瞧準了這貓傲嬌的小樣兒,悄無聲息地緩步走近,趁對方不備,伸腳就往貓屁股尖——就是貓尾巴下面的那個位置,猛地踹過去一下。
貓兒“嗷”地吼了一嗓子,弓起貓背,貓毛倒豎,整隻貓直挺挺地竄起半尺——禅幽心想,要是這貓能長出雙手來,現在一定捂着後面的屁股了。而且貓臉上那表情屈辱大于疼痛,委屈得簡直就要哭出來。
禅幽心裡說不出的暗爽,她利用體型上的優勢,将髒貓兒避到牆角,作勢就要欺淩它:
“你這髒貓叫我滾?”
貓兒瞠大了一雙圓潤光亮的漂亮大眼,憤怒地:“喵喵喵!”
禅幽伸直手指往貓腦袋上戳了一下:“你除了喵喵喵,會說别的嗎!”
貓兒似乎終于領悟了兩人之間深不可逾的鴻溝,舉起手爪撥開地上的幹草,一雙還蹭過煤灰的前爪用不怎麼熟練的姿勢在地上劃道:
笨蛋李禅幽!
“你……”
貓兒又寫:神棍!
“你是……”
貓兒最後寫:你把我換到貓身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