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的抽息聲慢慢地低緩下來了,有一道纖細的身影撩起紫色的帷帳,緩緩而至。
那人走得極慢,腳步卻又異常輕柔,臉上還帶着一絲得償所願的欣喜,她一步一步行至世子床畔,那笑容再也掩藏不住個中的興奮與愉悅,仿如被堵住出口的山洪、一朝決堤,那奔湧的萬重浪、千堆雪随即争先恐後地傾瀉萬裡,不可收覆。
她的雙眼看不見,隻能依靠口舌的拟音與蛇□□流,卻依然不死心地垂下頭來,仿佛要好好欣賞一下床上男子的悲慘死狀。
不知過了多久,少女似乎覺得時辰差不多了,便走到卧室的另一隅、以紗簾阻隔,揚手擊掌。
幾個仆從帶着五名戰戰兢兢的黑衣男子進入寝房。
從紗簾之後傳出一道穩健低沉又充滿威嚴的男聲:
“世子為鑽研佛理猝然歸天,此時已登臨極樂仙境、敬奉諸天神佛。世子生前對藏佛至尊至敬,魂靈雖已歸西天,但他為表虔誠,特意讓本王代為傳述、他要用肉身體表奉獻在世活佛。”
那五名黑衣的男子有些聽得雲裡霧裡,但其中有位頗擅于察言觀色的、猜出主人後面未盡之語,駭得當場兩腿一軟,膝蓋便向前彎曲——幸虧有仆從機靈,及時扯住他背後衣衫,才堪堪拉住他的身體,讓他震靜下來。
紗簾後方的那道充滿威嚴的男聲又響起來:
“……在場諸位都是南平郡中技藝最佳的巧匠,本王相信諸位一定能完成世子未了的心願,他的肉身人皮一定也能完完整整地剝離出來,制作成端麗非凡的人皮彩繪畫、以獻神佛。”
世子房中燈光晦暗,明明滅滅,那華美的畫棟雕梁卻一絲一毫都分辨不出來,反倒是那些潛藏在黑暗的詭秘仿佛躍躍欲試,伺機而動。
南平郡王在這城中就是天子一樣的存在,他的命令誰敢不聽?莫說是動手剝下别人的皮,恐怕是要在場的這些工匠自傷自殘,也沒有人敢不遵循。
藏身在紗簾後面的少女心中大暢,她雖目不能視,但是她聽見了廳室中的巧匠鋪展刀具的聲音;她雖是閨中女流,但是她卻是手不沾血就讓這個殘虐的暴徒以命抵命!
那是刀鋒破開室内窒悶空氣的風聲——那些工匠以卓絕的刀功在世子顱頂切開一個細微的十字刀口,而後收斂鋒芒,借水銀之重力澆灌天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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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南平郡的五位頂尖工匠親自下手,足足忙了一天一夜,才将世子的人皮完整取下。而後就是晾制、彩繪,工匠們在“郡王”的監工之下,力求心意虔誠,盡善盡美。
樂典琴手捧着那鑲金嵌玉的錦盒,緩步向自己的高樓走去——當時的她,正沉浸在複仇的快感之中,并沒留意到别院之中的仆人愈來愈少。
她以口舌之音驅使蛇兒先行探路,自己則在後面跟随,手中的這份大禮她正思考着該如何進獻出去。不曾想,回到高樓之後的她如同往日一般坐在自己的躺椅上、一具皮毛輕軟,柔若無骨的身體就這樣趁機跳上了她的大腿,随即叫喚道:
“喵!”
叫聲軟糯嬌嗲,又挾雜着三分慵懶,正是她養在閨中十年的貓兒!
樂典琴欣喜到了極點,雙手習慣性地撈起貓身,将它擁在胸前,千般滋味充斥心頭,那些驚詫的、喜悅的、思念的情緒都化作一句歎息:
“喵嗚,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