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後排傳來倒抽冷氣的聲響。錦書澈感覺柏崇嶼的拇指在他手背上輕輕摩挲,潮濕的汗意透過粉筆灰滲進皮膚。記憶閃回昨夜那個帶着淚意的擁抱,還有概率計算器上“永恒缺口”的字句,喉間突然泛起鐵鏽味的酸澀。
“這不是解題!”數學老師的怒吼讓兩人同時驚醒。柏崇嶼收回手時,錦書澈瞥見他校服口袋露出半截彩鉛——正是用來填補克萊因瓶缺口的顔色。概率計算器在混亂中彈出新界面,滿屏亂碼最終坍縮成:【與你觸碰的0.3秒,誤差值超越所有模型】。
回到座位時,錦書澈的草稿紙下多了張便簽。柏崇嶼工整的字迹旁,畫着隻歪扭的橡皮鲸魚:“下節課是實驗課,實驗室新到的顯微鏡,能看清蝴蝶翅膀的納米結構。”他攥着便簽的手指微微發抖,聽見前排傳來概率計算器刻意壓低的嗡鳴——那是少年偷偷調整的心率監測頻率,此刻正随着他加速的心跳瘋狂閃爍。窗外的陽光突然刺破雲層,照亮黑闆上那個破碎又璀璨的克萊因瓶,在理性與絕望的夾縫中,生長出超越所有定理的、顫動的可能性。
實驗課的福爾馬林氣味裡,錦書澈盯着顯微鏡下扭曲的細胞切片,載玻片邊緣的反光刺得眼睛生疼。他聽見後排柏崇嶼調試儀器的聲響,概率計算器偶爾發出的提示音像是某種隐秘的暗号。當老師宣布自由觀察時,少年的白大褂衣角已經輕輕掃過他的課桌。
“換這個樣本。”柏崇嶼的聲音裹着薄荷糖的清涼,将另一塊載玻片推過來。錦書澈皺眉看去,玻璃片上赫然是片幹枯的玫瑰花瓣——那是上周天文館約會時,他别在柏崇嶼校服上的殘花。顯微鏡下,花瓣的纖維結構如同精密的神經網絡,每個細胞間隙都嵌着細碎的金粉。
“根據光學折射原理,”柏崇嶼的手指點在目鏡旁,袖口露出新添的擦傷,“這些金粉是故意嵌入的,就像...”“就像你強行在我的絕望裡塞希望?”錦書澈猛地推開顯微鏡,金屬支架撞在桌面發出巨響。他看着柏崇嶼瞳孔驟縮的模樣,突然想起黑闆上那隻被塗改的克萊因瓶,“你為什麼非要證明我值得被拯救?”
實驗室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柏崇嶼的概率計算器發出尖銳的警報,屏幕藍光将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像糾纏的黎曼曲面。他突然扯下防護手套,露出掌心密密麻麻的公式——全是用鋼筆反複書寫的“錦書澈”,每個名字周圍都環繞着破碎的概率符号。
“因為你是我的黎曼猜想。”柏崇嶼的聲音混着顫抖,抓起錦書澈的手按在自己劇烈跳動的心髒上,“是所有理性推演的奇點,是讓我的海森矩陣徹底崩潰的變量。”概率計算器自動彈出加密文件,數百張照片傾瀉而出:錦書澈喂貓時沾着貓糧的指尖、素描本裡未完成的自畫像、還有昨夜蜷縮在沙發上的側影。
錦書澈的指甲深深掐進柏崇嶼手背,血腥味在齒間蔓延。記憶閃回無數個自我否定的深夜,而此刻少年掌心的溫度正灼燒着他的皮膚。“你會後悔的。”他别過臉,卻被柏崇嶼捧住臉頰,指腹擦過他泛紅的眼眶。
“我的後悔函數在遇見你那天就恒等于零。”柏崇嶼的嘴唇輕輕落在他顫抖的眼皮上,概率計算器在混亂中生成全息投影——無數克萊因瓶在空中旋轉,每個缺口都生長出金色藤蔓,最終交織成發光的心髒圖案,“就算黎曼猜想永遠無法被證明,我也要用餘生,重構屬于我們的拓撲空間。”
窗外突然響起驚雷,實驗課的白熾燈滋滋閃爍。錦書澈感受着柏崇嶼失控的心跳,看着概率計算器在電磁幹擾下徹底黑屏,卻在黑暗中笑了——那是帶着淚意的、近乎偏執的笑。在這個充滿公式的冰冷世界裡,兩個背離常規的靈魂,終于在黎曼曲面的褶皺裡,找到了彼此存在的拓撲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