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張床相隔不過半米,床單上印着的卡通克萊因瓶圖案在夜燈的暖光下泛着柔光。錦書澈背對着柏崇嶼躺下,聽見身後傳來窸窣響動——概率計算器的監測光束掃過他的脊椎,少年壓低聲音對着設備呢喃:“體溫36.2℃,心率92...”
“别測了。”錦書澈突然開口,聲音被雨聲吞沒。他盯着天花闆上晃動的雨影,想起大橋上那個破曉,柏崇嶼将美工刀鎖進保險櫃時說的“所有危險因子,都該轉化成證明愛意的參數”。身後的床墊下陷,柏崇嶼翻身時帶起的風裹着薄荷皂角香。
“根據流體力學,”柏崇嶼的聲音突然響起,“這場暴雨的降水量相當于...”“理性主義者連調情都要公式化?”錦書澈翻身對上少年的眼睛,月光透過雨幕落在柏崇嶼鏡片上,折射出細碎的光斑。概率計算器突然發出提示音,全息屏幕彈出一行字:【監測到親密接觸渴望,啟動輔助程序】。
隔壁傳來江嶼昂哄小克萊因的聲音,混着瑾珩川記錄植物數據的低語。錦書澈感覺柏崇嶼的手指輕輕勾住他的小指,監測光束在兩人交疊的指尖編織出微型克萊因瓶。“你說過暴雨是世界的眼淚。”柏崇嶼的呼吸掃過他耳畔,“但現在我更願意相信,它是天空在沖刷所有悲傷。”
雷聲炸響的瞬間,錦書澈下意識往被子裡縮了縮。記憶不受控地翻湧——十二歲的雨夜,父親摔門而去的聲響;昨夜美工刀抵在掌心的冰涼。概率計算器突然發出輕柔的白噪音,是小克萊因的呼噜聲混着海浪音效。柏崇嶼的手臂隔着被子環過來,監測器的藍光在兩人之間勾勒出溫暖的輪廓。
“你知道嗎?”柏崇嶼的指尖劃過他繃帶邊緣,“我重新編寫了概率計算器的底層代碼。”全息投影在天花闆展開,無數發光的紙鶴從克萊因瓶中飛出,翅膀上閃爍着過往的片段:包子鋪的熱氣、教室後牆的塗鴉、還有方才辦公室裡少年編造的謊言。“現在它的核心算法隻有一條——如何讓你繼續存在。”
錦書澈的喉嚨發緊,感受着對方的心跳透過床墊傳來。隔壁突然傳來小克萊因的一聲喵嗚,緊接着是江嶼昂壓低的驚呼:“别撓我的克萊因瓶抱枕!”瑾珩川無奈的歎息混着植物葉片舒展的簌簌聲,在雨夜中編織成奇異的安魂曲。
柏崇嶼突然翻身面對他,眼鏡不知何時摘下,眼底的溫柔幾乎要漫出來。概率計算器投射的全息影像中,所有數據化作流動的星河,最終彙聚成兩人交疊的輪廓。“就算全世界都是混沌系統,”少年的聲音輕得像夢呓,“你也是我唯一确定的解。”
錦書澈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滑進鬓角,分不清是雨水還是眼淚。他顫抖着伸出手,穿過半米的距離,觸碰到柏崇嶼冰涼的指尖。概率計算器發出歡快的嗡鳴,監測曲線沖破所有預設阈值,在暴雨夜的轟鳴聲中,化作永不閉合的環。而隔壁房間,江嶼昂正舉着手機拍攝發光植物,瑾珩川記錄數據的筆尖沙沙作響,小克萊因的呼噜聲時斷時續——這些細碎的聲響,正在将錦書澈的世界,重構為充滿溫度的拓撲圖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