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行揮散前塵,易枕清也随大家笑得沒心沒肺。
忽見一截檀木長匣滑到眼前。
易枕清轉過臉,順着那隻淨白修長的手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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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照玄眉梢微挑,眼尾懸着絲不自然的笑意,下颌輕揚,示意她拆開。
易枕清受寵若驚地聳聳肩膀,嘴角含笑拆開手中長匣。
紅色綢緞映入眼簾,上面卧着一條寒光凜凜的九節鞭。
“試試?”晏照玄輕笑,眉骨稍稍舒展開來。
易枕清雀躍掠至中庭,先是喜愛的用指尖撫過每一節玄鐵連環,忽然握柄揚腕振鞭,一時間寒光如銀蛇出洞,鞭風掃過獵獵生風。
衆人喝彩稱贊。
“謝師兄,我好喜歡!”
易枕清手腕一抖飒爽收鞭,九節鞭行雲流水纏上纖腰,足尖輕點,似春燕回巢般又蹦跳回晏照玄身側。
“送你此鞭隻為自保防身,不可主動傷——”晏照玄話音未落,碗中忽地多了一箸冬筍。
“知道啦曉得啦——”易枕清唯恐他又念經,眨着眼翻動筷子将他的叮囑堵了回去。
晏照玄搖頭收回目光,轉向滿嘴油光的雷生達。
“雷館主,師父昨日傳信,”他擱箸抱拳,“聖駕南巡,已于正月出發,需在下于一月内抵江甯護駕。明日便帶師妹啟程,這些時日多謝館主及夫人照拂。”
“這麼快?”雷生達油手一頓,眼珠微轉。眼下水兵已成陣,倒也不必他在此死守。“聖命要緊,”他抹嘴點頭,“今夜就命人為你們備齊幹糧盤纏。”
雷鳴夏一把摟住易枕清脖頸,“我不放阿清走——”
易枕清拍拍她肩膀,一時間也是喉間發澀,難舍難分。
前塵她自甘困在那女兒牆内,連個說體己話的人都沒有,而今剛得了知心人,卻又要各分南北,此生再見應無期。
“想去便去!”雷生達一臉不以為然大手一揮,“玩膩了讓晏小子派人送你回來便是,幹嘛一副生離死别的模樣。”
“係咯,今晚阿娘就同你執好行李,但係千祈記住,唔好阻住人哋做嘢啊。”餘钿姣捏捏她的臉頰。
“阿爹阿娘,你們真好!”雷鳴夏一掃陰霾,登時歡呼着撲進爹娘懷中。
易枕清怔怔望着,好生震驚和羨慕。
若是阿爹也這般開明就好了。話說她舞獅的事情,見到他該如何開口呢,真是愁煞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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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日夜兼程,至三月初方抵揚州郊野。
暮色沉山,林深路險,三人決定就地休憩,待破曉再赴江甯會師。
夜半,易枕清輕手蹑足下了馬車。
月朗星疏,似暖還寒,她剛小解完系好褲帶,正欲轉身,忽因視線裡闖入的一抹皎白頓住腳步。
如水月光穿過樹隙,她看到一頭白鹿正垂首啜飲潭水。它通體雪白,優雅至極,連潭中倒影都泛着微光。
好美的鹿!
她正欲倚樹細觀,耳尖忽地一顫,似有弓弦震顫的嗡鳴聲。
她蹙眉凝神,很快發現另一側持弓待發的青年男子,還未來得及喝止,羽箭已倏然離弦。
不好!
她縱身一躍,轉腕抽鞭,箭矢被淩空卷住,用力反甩釘樹,箭尾劇顫嗡鳴。
破空的厲響聲驚了白鹿,它忽地仰首甩蹄,轉眼便消沒于夜霧中。
“放肆!”
射箭的男子沉喝逼近,氣沉聲緩,徑直闊步走來興師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