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穹頂的水晶燈在香槟色光暈裡搖曳,周緻青松了松領結,喉結在黑色襯衫領口上方滾動。
他背靠羅馬柱,右手食指無意識摩挲着高腳杯細長的杯頸,目光穿過觥籌交錯的人群,精準鎖定在東南角那道清瘦身影上。
許沂今天穿了件銀灰色暗紋西裝,珍珠母貝袖扣在腕間若隐若現。
他正垂眸聽身邊大腹便便的商人說話,睫毛在眼睑投下細密的陰影,仿佛博物館玻璃櫃裡陳列的東方瓷器,冷白釉面下流動着秘色流光。
“周隊?”侍應生托着酒盤經過時壓低聲音,“緝毒那邊說目标人物已經入場。”
周緻青仰頭飲盡杯中殘酒,喉結滑動時視線仍釘在許沂身上。
那人忽然偏頭輕咳,後頸凸起的骨節在燈光下白得晃眼,周緻青感覺太陽穴突突直跳,像是有人往他血管裡灌了整瓶波本威士忌。
“讓三組盯住二号出口”他随手将空杯放回托盤,金屬袖扣與水晶杯相撞發出清脆聲響,“通知便衣組,七點鐘方向穿深藍條紋西裝的男人,右耳戴着助聽器一那是微型通訊器。”
侍應生剛要轉身,又被周緻青拽住手腕。
刑偵支隊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正捏着枚橄榄,在冰桶邊緣輕輕一劃,橄榄汁順着玻璃壁蜿蜒而下,在香槟酒液裡暈開細小的漩渦。
“再給那位許支隊送杯蘇打水”周緻青松開手,橄榄“咚”地墜入冰桶,“加三塊方糖。”
宴會廳突然爆發掌聲,慈善拍賣師正在展示一串鴿血紅寶石項鍊。
周緻青借着人群移動的間隙向前踱步,鏡面裝飾柱上倒映出許沂的側臉——他果然沒碰那杯香槟,此刻正用指尖撥弄蘇打水杯沿凝結的水珠,糖塊在氣泡中緩慢旋轉。
“許支隊對紅寶石沒興趣?"周緻青的聲音驚得許沂指尖一顫,水珠墜落在白色餐巾上,洇出半透明的蝴蝶斑紋。
他擡頭時眼尾微挑,琥珀色瞳孔裡浮着宴會廳的碎金流光:“周警官應該去盯價值三千萬的拍品,而不是……”話音戛然而止。
許沂突然端起紅酒杯潑向周緻青胸口,深紅酒液在黑色襯衫上綻開大朵暗花。四周響起驚呼,周緻青條件反射按住後腰配槍,卻在摸到冰涼槍柄的瞬間反應過來——方才斜後方鏡面裝飾折射的銀光,是有人正在檢查武器反光。
“抱歉手滑”
許沂抽出手帕擦拭指尖,無名指上的鉑金戒圈閃過冷光,“周警官要不要去休息室處理一下?”
周緻青扯開兩顆襯衫紐扣,蜜色胸膛上酒液蜿蜒如血。
他抓起許沂手腕将人拽進消防通道,安全門合攏的刹那,拍賣師激昂的報價聲與衣料摩擦聲同時被隔絕在外。
“你早知道酒會混進了釘子”
周緻青把人抵在綠色安全出口指示燈下,拇指重重碾過許沂腕間淡青血管,“那個助聽器男人腰後有槍繭,右手虎口有紋身——三年前公海賭船案漏網之魚。”
許沂偏頭咳嗽,蒼白的唇色被應急燈染成詭谲的幽綠:“周警官既然看出來了,還放任他們帶武器進場?”
“放長線才能釣……”周緻青突然收聲。
許沂的香水味混着蘇打水的甜膩萦繞在鼻尖,他這才發現對方後腰抵着的根本不是牆壁,而是自己屈起的膝蓋。
安全門突然被撞開,血腥味撲面而來。
周緻青旋身将許沂護在身後,拔槍瞬間看見走廊盡頭倒着兩名便衣,鮮血正順着大理石紋路蜿蜒成河。
穿深藍條紋西裝的男人撕開助聽器摔在地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他們:“條子都去死!
許沂突然抓起消防栓玻璃櫃裡的紅酒瓶砸向牆面。
“嘩啦”巨響中,他握着鋸齒狀瓶口抵住自己咽喉,碎玻璃在蒼白的皮膚上壓出血線:“你主子沒教過你怎麼抓人質?”
趁毒販愣神的半秒,周緻青扣動扳機。
子彈出膛的轟鳴震得耳膜生疼,許沂在他開槍同時矮身翻滾,銀灰西裝下擺掠過滿地灰渣,像月光掠過刀鋒。
“低頭!”周緻青厲喝。
許沂幾乎同時将紅酒瓶擲向吊燈,水晶燈鍊應聲而斷,黑暗降臨的瞬間,周緻青撲過去将人按在身下。
子彈擦着他們頭頂飛過,在牆面炸開水泥碎屑。
混亂中許沂的呼吸噴在周緻青頸側,溫熱濕潤:“東南角立柱後有暗門。”
“你他媽……”
周緻青話沒說完就被許沂拽着領帶翻身,兩顆紐扣崩落在地。
他們貼着牆根移動時,周緻青摸到許沂後背一片濕熱——不是冷汗,是血。
許硯站在霓虹燈牌投射的陰影裡,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玻璃杯壁。
劣質威士忌的冰球已經化了大半,在杯底暈開一圈渾濁的光暈。二樓包廂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我擡眼瞥過腕表,淩晨一點十七分。
“小帥哥,一個人喝悶酒多沒意思?”濃重的酒氣撲面而來,塗着猩紅指甲的手搭上我的肩膀。
我側身避開,餘光掃過卡座裡三個花臂男人,他們面前的冰桶裡斜插着三瓶黑啤,泡沫正順着瓶頸蜿蜒而下。
樓梯間傳來高跟鞋急促的叩擊聲。穿黑色皮衣的姑娘踉跄着撞進大廳,領口被扯開一道裂痕,鎖骨處泛着可疑的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