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盡頭傳來管教皮鞋敲擊水泥地的聲響,他咬住破布把呻吟咽回喉嚨。
“你要死了。”清冷的聲音從隔壁監舍傳來。
瘦得像幽靈的少年扒着鐵欄,月光照亮他頸側猙獰的燙傷——和厲殇鎖骨處的傷口形狀完全相同。
厲殇在劇痛中扯出冷笑:“那你該高興……咳咳……沒人搶你的窩窩頭了……”
鐵鍊突然嘩啦作響。
許沂不知怎麼弄開了監舍門,赤腳踩過積水的地面時,腳踝上的電子鐐铐閃着紅光。
他掀開厲殇的囚服,突然低頭舔過潰爛的傷口。
“你幹什麼!”厲殇掙紮着要推開他,卻被少年冰冷的指尖按住咽喉。
許沂的舌尖卷走膿血,在月光下露出染血的牙齒:“傷口感染綠膿杆菌,伴有敗血症前兆。”
他撕開自己更幹淨的囚服下擺,“不想截肢就别動。”
消毒酒精淋在傷口時,厲殇咬破了嘴唇。許沂包紮的動作突然停頓,沾着血的手指按在他顫動的喉結:“疼就喊出來。”
那是厲殇第一次看見許沂笑。月光把少年睫毛的影子投在傷痕上,像兩隻停在廢墟的黑蝴蝶。
教堂裡的燭火突然爆出火星。江斬看着厲殇将壓縮餅幹碾碎在掌心,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化工廠的雨夜。
厲殇單槍匹馬闖進爆破區,子彈擦過他耳際時,厲殇突然奪過狙擊槍打穿了己方爆破手的膝蓋。
“他頸側的傷疤,”厲殇将餅幹碎屑撒在軍火商未瞑目的眼睛上,“是我用溶了白鲸的玻璃片劃的。”
銀戒在血泊裡折射出妖異的光,“當時他的血滴在試管裡,和我的血産生了奇妙的反應……”
江斬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看見厲殇用染血的手指在聖經上畫分子式,突然明白那些年厲殇為何執着于收集許沂的血液樣本——那不是恨,是比恨更可怕的偏執。
“您把他當實驗品?”
“不。”
厲殇的瞳孔在燭光裡收縮成豎線,他忽然掀開風衣,腰腹處猙獰的刀傷還在滲血,“這是去年他在勐卡給我留的禮物。”
江斬倒抽冷氣。
那道傷口再偏兩厘米就會刺穿腎髒,而厲殇居然帶着這樣的傷來談判。
更可怕的是他此刻的表情——撫摸着傷疤的樣子像是在回味情人的愛撫。
2018年勐卡暴雨夜,制藥廠爆炸的火光中,許沂的匕首捅進厲殇腹部時,兩人的血順着刀柄流下。
厲殇就着這個擁抱的姿勢咬住他耳垂:“你心跳加快了。”
“因為想看你死。”
許沂轉動刀柄,卻在下一秒被掐住咽喉按在燃燒的貨箱上。厲殇的銀戒烙在他頸側舊傷,高溫讓皮膚發出焦糊味。
“撒謊。”厲殇舔掉他睫毛上的血珠,腹部的刀傷随着笑聲湧出更多鮮血,“你明明在顫抖——當我碰到你這裡的時候。”
戴着戰術手套的手指突然探進他防彈衣裂縫,精準按壓心髒位置。
許沂的槍口頂住他太陽穴:“我數三聲。”
“一”厲殇撕開他肩頭的繃帶,舌尖卷過還在滲血的彈孔。
“二。”沾血的手指解開他戰術腰帶,金屬搭扣墜入火海濺起火星。
爆炸氣浪掀翻貨架時,厲殇用身體護住江停的後腦。
燃燒的化學原料在他們頭頂炸開紫色煙花,他在震耳欲聾的轟鳴中咬破許沂的嘴唇:“你看,我們連死亡美學都如此相配。”
教堂地下突然傳來爆炸聲。
江斬拔槍的瞬間,厲殇已經掀開暗門沖進硝煙彌漫的地下工場。
白鲸溶液在管道中沸騰翻滾。“厲先生!”技術員滿臉是血地指着被破壞的反應釜,“他們安裝了微型炸彈……”
厲殇的銀戒在控制台上敲出急促的節奏。他掃過滿屏飄紅的參數,突然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置換反應加速了。”
染血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舞,“通知佤邦的人,三小時後接收純度99.2%的白鲸”。
江斬看着厲殇撕裂襯衫包紮手臂傷口,“您早就預料到有人破壞?”
“許沂教我的。”厲殇将沾着腦漿的碎玻璃抛進反應釜,看着溶液瞬間變成璀璨的金色,“永遠要把敵人的破壞計算成實驗變量。”
他突然轉頭看向通風管道,瞳孔在黑暗裡瑩瑩發亮,“就像他知道我會在這裡放逃生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