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返回毒窩時,”周緻青的聲音像淬火的鋼,“是不是被他們當叛徒處理了?”許沂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記憶如潮水般沖破閘門:緬甸雨林的刑架上,鐵絲穿透肩胛骨将身體拉成恥辱的十字。
毒枭把烙鐵按在他紋身上冷笑:“給條子當狗的感覺如何?”皮肉焦糊的氣味中,他盯着焰心缺失的皮膚想,那個孩子應該逃到光裡去了。
周緻青突然掀開他衣擺的動作驚飛了窗外的麻雀。許沂後腰那排陳年烙傷暴露在慘白燈光下,每個傷疤都是紋身缺失的形狀。當微涼的物證袋貼上皮膚,銅紐扣與疤痕重疊成完整的焰心時,他終于聽見命運齒輪嚴絲合縫的咔嗒聲。
“當年那半塊餅幹,”周緻青滾燙的呼吸撲在他紋身缺失處,“硌得我口腔出血。”許沂在劇顫中仰頭,看見天花闆的黴斑化作緬甸夜空的星鬥。
恍惚間又回到改變命運的岔路口:十八歲的他攥着邊境線地圖,懷裡是從毒枭抽屜偷的盤尼西林。身後化工廠管道裡的嗚咽像極了阿媽難産那晚,竹樓外幼豹将死的哀鳴。
當第一縷晨光切開物證室的昏暗,周緻青正用棉簽蘸着生理鹽水清洗那枚銅紐扣。許沂蜷縮在轉椅裡沉睡,掌心還攥着化掉的巧克力——就像當年被塞進他手裡的壓縮餅幹,在體溫下洇開苦澀的甜。
物證櫃玻璃映出他們重疊的倒影。周緻青忽然想起結案報告裡那段被紅筆圈出的話:線人許沂在任務期間擅自離隊36小時,返回時遭受非人待遇卻拒不交代行蹤。他的鋼筆尖在非人待遇上洇出墨團,終于明白那些打在市局食堂牆上的辣子雞,不過是某人借着重辣蓋住過往血腥味的拙劣僞裝。
許沂在夢中抽搐的瞬間,周緻青将人整個撈進懷裡。後腰的烙傷隔着襯衫布料發燙,像十八歲的雨夜他們隔着化工廠鐵管傳遞的體溫。
懷表滴答聲裡,他摸出母親日記本裡夾着的餅幹包裝紙——印着焰心圖案的油漬旁,稚嫩筆迹寫着要變成配得上這塊餅幹的人。
晨光爬上物證袋時,銅紐扣在證物鍊上簽收欄投下火焰形的影。許沂驚醒的刹那,周緻青正把溫熱的豆漿貼在他胃部:當年你救了個孩子,現在輪到孩子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