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派出所大門。
下午的陽光熱烈燦爛,黎幼聽站在屋檐下,側過頭,等待着他把那張校友卡還給她。
遊斯朝眼睫低垂,骨節分明的手指捏在卡片的邊緣,對照着上面的名字讀出聲:“黎幼聽。”
“嗯。”黎幼聽說:“我就是。”
“沒錯的,你昨晚不是見過我嗎?”見他盯着那卡片看得有些久,她又補充道。
遊斯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昨晚天那麼黑,誰知道會不會認錯?還是再确認一遍比較放心。”
黎幼聽看着他的側臉,與昨晚的形象重合,她想不明白為什麼剛才還一本正經的男人,現在竟然轉換了另一副慵懶随意的面孔。
卡片遲遲未落到她的手心。
黎幼聽舉着手臂,這會工夫都有點兒發酸了,再次擡頭對上他,發現他一直在看那張一寸的彩色照片,那還是她高中畢業前拍的。
時隔多年,除了眉眼青澀稚嫩,隻剩下少女時代厚重的齊劉海兒。
莫名有點尴尬。
黎幼聽顧不上什麼禮貌了,立刻伸出手,拇指指腹按在那張照片上,擋得嚴嚴實實。
意圖明确。
讓他不要再繼續看下去了。
這個自上而下的角度,遊斯朝自然能捕捉到黎幼聽蹙起的眉梢,還有因為情緒變化連帶着皺皺的鼻尖,他看了幾秒,松開力道。
校友卡咻地一聲回到她的手中。
同一時間,遊斯朝開口,話也變得耐人尋味,“現在遮住……好像也來不及了吧!”
黎幼聽抿抿唇,發現無言以對,都放在他那裡一天一夜了,那張照片應該也被他翻來覆去地看了很多遍,但想來他應該不是那麼無聊的人。
黎幼聽重新裝好校友卡,想起什麼,還是說了句:“今天和昨晚都要謝謝你。”
“誰?”
遊斯朝往背陰處靠了靠,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黎幼聽被他問得雲裡霧裡的,以為他沒聽清,試探着重複一遍,“我說……今天謝謝你。”
遊斯朝淡聲問:“你知道我叫什麼?”
黎幼聽順從地搖搖頭,“不知道。”
“……”
一陣沉默過後。
黎幼聽反應過來,心虛地咽了下口水。
這樣真的好沒誠意啊,明明是該感謝别人兩次對她出手相助,卻連英雄大名都忘記問了。
“這位先生,請問您貴姓啊?”由于底氣不足,黎幼聽說話的聲音都變小了。
他說:“遊斯朝。”
黎幼聽不知道這三個字分别是哪幾個字,謹慎思考了一下,怕出差錯,于是拿出手機,“不如,我們先加個微信吧。”
聞言,遊斯朝挑了下眉梢,不置可否。
黎幼聽并沒有因為他的這一行為變得局促,隻是認認真真地打開二維碼,遞到他跟前,像一個伶俐又規矩的好學生。
其實他有這樣的态度也是完全能理解的,畢竟他的長相和氣質完全是少爺模樣,盡管她從小不在北城生活,老宅的日子也足夠她學會察言觀色了。
沒等多長時間,遊斯朝點開手機,放到上方掃了一下,跳轉成添加好友的頁面。
他低着頭,剛要點進去,有手機鈴聲響起。
但不是他的。
黎幼聽看清屏幕閃爍的數字,呼吸都快止住了,匆忙間按下接通鍵,全然忘記身邊還站着另一個男人,聽筒也不小心打開外放。
那是一串号碼,沒有具體的姓名備注,可數字的排列順序,黎幼聽背得滾瓜爛熟。
是謝庭路的電話。
“在睡覺嗎?”
“沒。”黎幼聽輕聲否認。
“那怎麼不回信息。”
“……”
黎幼聽随口捏了個理由,“沒看到。”
對面倏地傳來好笑的聲音,慢條斯理的,帶着點兒也許是剛睡醒的喑啞,“黎幼聽,你難道不記得你根本不會撒謊嗎?”
黎幼聽不說話了,被拆穿也無妨。
謝庭路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忙,最後隻留下一句:“周末讓江曜去接你。”
“不……”用。
黎幼聽的話還沒說出口,屏幕就暗淡了,他挂電話的速度一如既往地快。
收起手機,黎幼聽才注意到遊斯朝站在了台階下方,背對着她,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挪過去的,可能是他家教良好,從不偷聽别人講電話吧。
黎幼聽沒有多想,走過去,準備和他道别,“今天麻煩你跑一趟,還是要謝謝你。”
遊斯朝沉默地站着。
許久,他嗓音低低的,“嗯。”
黎幼聽腦海裡仍然在回想着周末要去機場的事情,沒把遊斯朝那句“嗯”放在心上,騎着單車一路到家的時候,她才覺得他那句話有點奇怪。
至于哪裡不對勁,她一時也沒弄明白。
*
黎幼聽剛走,遊斯朝便按了語音。
“學長,這次多謝你了,等下次放假,我請你和嫂子一起聚餐。”
迦檀公館的地址是遊斯朝拜托學長查的,恰巧他老婆的表妹在中誼醫院工作,不然他也不會讓黎幼聽到東城區派出所。
這條剛發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