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關門後,借着油燈昏黃光影搖曳,謝凝夭才拿出一塊小木片,上面炭迹斑駁,歪歪扭扭寫着“跑”這個字。
這是之前那個女子向她撲來時塞進她手中的硬物,當時女子脖頸青筋暴起似要嘶喊,最終卻隻化作喉間壓抑的震顫,如若不然謝凝夭也不會跟着來。
她不是多管閑事的人,但這對夫妻很奇怪,明明是他們故意發出聲音吸引她,又讓她跑。
她倒要看看這兩人到底要幹嘛。
夜深人靜,耳邊隻能聽見呼吸聲。
謝凝夭和衣躺假寐,無奇劍橫陳枕邊,月光穿過窗棂将人影倒影在謝凝夭的臉上。
“锵——!”
人影舉起刀刃,在落下的瞬間,謝凝夭放在一旁的無奇劍自動出鞘,瞬間飛起打斷人影手裡的刀。
哐當一聲,刀刃落地。
謝凝夭睜開眼睛,直到聽見慘叫聲才起來。
謝凝夭用法術将一旁的火燭點亮,照亮了漆黑的房間,男子狼狽的躺在地上,大腿上插着無奇劍,劍鋒穿透,聲入地面,男子根本不敢移動。
“你,你怎麼知道?”他猛地響起他的娘子和謝凝夭有過接觸,呲牙咧嘴的咬得咯咯作響,眼神像淬毒般,惡狠狠道:“是不是那個賤人告訴你的!”
謝凝夭一副沒睡醒的模樣,斜倚床抱臂冷笑,“你當我是傻子嗎?且不說一個夫妻為什麼會在入夜的時間,莫名其妙出現在樹林裡,在一個偏僻少有人的地方還有這麼大一個院子,長時間無人居住的側房很幹淨。”
謝凝夭又道:“不過你倒是很會裝,裝一個忍氣吞聲的丈夫,裝一個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的丈夫,那麼你說說,為什麼一個這樣好的丈夫隻有表面的傷,而他的娘子手臂上全是淤青和結痂。”
男子眼底閃過狠意,“你想做什麼?”
謝凝夭無辜道:“是你想做什麼吧?說說看吧,你和你妻子怎麼回事?”
男子閉口不談,“放過我,想要多少錢我都給你。”
謝凝夭歎氣,“不說?”無奈道:“無奇,動手吧。”
劍自己拔出帶起血珠飛濺,對準男子的心髒,即将下落,男子出聲制止。
謝凝夭挑眉,聽了聽這個讓人作嘔的故事。
男子名為張三東,原是夔縣地痞混子,他常蹲在街角,用豁口的瓷碗敲打地面向乞兒們收“份子錢”。夔縣富人當道,壓迫民脂民膏,很多窮人吃不起飯隻能上街乞讨,張三東就是這樣長大的。
後來有點小錢又染上賭博,日日混迹賭場,着急被盯上了,利滾利,張三東欠賭債越來越多,某夜翻牆逃竄時被剁去半截小指,為了躲避追債的人,逃到山中,靠打劫為生。
兩年前,他打劫到一個千金小姐,是城裡有名的米商女兒——談思意,談思意原本在養在渝州祖母家,後父親突發惡疾,命不久矣,為了盡早見到父親,隻能铤而走險從這條道走。
偏偏不逢時,遇見了張三東,原本張三東是個隻要錢的貨色,許是見色起意,不僅要了談思意的錢,還被人給扣留下來。
強行拜堂,不聽話就打,談思意性子倔強,她不想死,更不想就此服從。
兩年裡,她逃跑過無數次,每次都給抓回來。
談思意不停地咒罵,哪怕被打,哭聲裡也帶着求救,時間長了,張三東覺得煩,直接用啞藥把她嗓子廢了,警告談思意聽話才有飯吃。
日後,遇到人路過,張三東故意撕破衣襟,抓把草灰抹在眼角扮可憐,假裝是被妻子毆打的丈夫,然後騙人暫住,男的就用砒霜混在接風酒裡先殺再撈錢,女的就在熏香裡摻迷魂散先/奸/後殺,再撈錢。
談思意受不了,用炭塊在茅廁木闆上刻字,有機會就報信,哪怕被發現了挨打,談思意依舊不放棄。
她等某天有人或許就帶她逃走了......
謝凝夭聽得眉頭緊縮,手握着劍鞘咯吱作響,她可不是什麼好人,更加不愛多管閑事,但這件事她心裡堵得慌,喉間仿佛哽着塊石頭。
劍光忽如銀蛇吐信,挑斷男人四肢筋脈,打算讓他慢慢流血緻死。
便起身去看看談思意。
轉身推門的刹那,朽木門軸突然卡住,就見一個巨大的身影伫立在門前,如同從水墨畫裡剝離的魑魅。
毫無防備的謝凝夭被吓一跳,寒毛炸立,等看清人臉後,眼底驚吓化怒火,氣急敗壞地揚手,一巴掌扇在了對方的臉上。
真愁有氣沒處撒。
“沈言白!”
“裝神弄鬼也要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