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掌聲不響,力道也不大,沈言白隻是微微偏過頭,發絲垂落遮住泛紅的耳廓。經過上一次被打,他好像習慣了,喉結滾動着咽下未盡之言。
“你手沒事吧?”
沈言白非但沒生氣,還握住謝凝夭的手,細細查看她的手。
謝凝夭:“......”猛地抽回手在衣間上重重擦拭。
這是重點嗎?
“你怎麼還跟着我?”劍鞘咚地戳在地面,謝凝夭皺眉,很不滿。
沈言白從懷中掏出燙金帖子,“我隻是恰巧路過,聽見聲響,過來看看。”
謝凝夭兩指夾過帖子甩開,火漆封印的花紋裂成兩半,上面寫着夔城城主小女兒大婚的宴請。
謝凝夭半信半疑,但最終還是沒說什麼。
沈言白指向張三東,“他怎麼辦?”
謝凝夭挑眉道:“你居然偷聽?這可不是君子所為。”随後毫不在意的口氣,“殺了呗。”
沈言白握着劍柄,點頭走進房内。
張三東見有人,喉間發出嗬嗬聲,急切呼救。
“救我......”
“救......”
沈言白拔出劍,如白虹貫日,直接刺向張三東,劍鋒穿透腹腔時帶起血肉翻卷的黏膩聲響。
等謝凝夭聽見聲響回身,劍已經在張三東的腹部,她驚呼道:“你幹什麼!”
她扣住沈言白握劍的手腕,将他推開,着急道:“不需要你動手!”
謝凝夭蹲下試探張三東鼻息,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心中懸挂的石頭輕輕放下,呢喃自語:“還好,沒死。”
她拔出劍,血柱噴濺在她眉間,謝凝夭又幹脆利落刺進心髒,徹底斷了他的心脈。
做完,她沾血的手指點向沈言白眉心,将劍還給他,警告道:“不要多管閑事。”
沈言白卻突然擒住她滴血的手腕,問:“為什麼?”
謝凝夭一時間愣住,她清晰的感知到沈言白的掌心溫度。
片刻後,她用力甩手,皺眉道:“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我不能殺他?”
謝凝夭喉間突然哽住,頓時不知道怎麼回答,這種回答不上的感覺讓她很讨厭,她不能接受無法掌控的場面。
為什麼?
夜風卷着血腥氣灌入鼻息,讓人不禁的作嘔,她也不知道,這好像就是她的習慣,前世也是這樣,每當沈言白要碰染不幹不淨的東西時,她總會搶先。
謝凝夭手上不知沾染過多少血,她不在乎,對她而言,沈言白是塊幹淨的玉石,她不想沈言白碰不幹淨的東西。
可面對沈言白的突然發問,倒像是警鐘被敲響,點醒了她。
謝凝夭後退半步,眼神冷漠,回答:“你想太多了。”她與沈言白擦肩而過,“隻是不想你和我的事扯上任何關系。”
沈言白指尖擦過她飄過的衣角,還想抓住什麼,卻隻握住一縷裹着血腥氣的夜風。
謝凝夭擡腳踹開主屋的門闆,果然見談思意渾身是傷蜷縮在角落,手腕麻繩深陷皮肉,血痂裡還粘着黑色的不明物體。
謝凝夭幹練的用劍鞘挑開麻繩,單膝跪地輕喚:“醒醒?”
談思意并沒有醒,謝凝夭微微歎氣,用指尖凝起微光點在談思意眉心,療愈她的心神。
不出片刻,談思意睫毛顫動如受傷的蝶,顫抖着睜開眼,見是謝凝夭,突然抓撓自己脖頸發出“嗬嗬”嘶鳴,卻發不出聲音,眼角流淚,指甲在舊傷處又撕開血口。
謝凝夭扣住她雙腕按在胸前,輕描淡寫道:“他死了。”
謝凝夭沒多說什麼,直接簡單的幾句話結束了那不堪的過往,又道:“你自由了。”
談思意脊背突然弓起劇烈顫抖,漸漸平息後額頭抵住謝凝夭肩窩,緊緊抱住謝凝夭,好像謝凝夭是她唯一可以索取溫暖的地方。
談思意哭到痙攣仍攥着謝凝夭袖角,謝凝夭強行分開談思意的手,掏出銀錠:“這些夠你回家。”
月光映着談思意臉上交錯的淚痕,那瞬間她的眼神裡仿佛有了些許的光。
談思意突然伏地叩首,額角重重撞向地面,是隆重的感謝。
可謝凝夭不喜這樣,她拽住談思意向上提起,道:“要謝就活着謝。”
走出主屋時晨霧飄散在上空,點點光線從縫隙裡照射進來,沈言白背靠樹擦拭劍身,謝凝夭目不斜視掠過他身側。
三人行至院外,謝凝夭反手擲出火折子,烈焰順着角落的稻草竄上房梁,将不堪的過往燒成漫天飄散的灰燼。
謝凝夭劍鞘橫攔二人面前:“到此為止。”
談思意卻突然撲跪着抱住她左腿,拼命搖頭,沈言白在乘機道:“順路。”
謝凝夭啞然失笑,好蹩腳的理由,可也沒說什麼。
三人影子在火光的照射下重影在地面,仿佛纏成解不開的結,謝凝夭終是默許了這場尾随。
離夔城還有一天的路程,但天色逐漸晚,謝凝夭停駐在水潭邊,找到一處河溪紮營。
沈言白隔着三丈距離,也在不遠處跟着紮營,正對着謝凝夭的篝火堆。
隻有談思意抱膝蜷在歪脖子樹下。
謝凝夭挽起袖口涉水抓魚,用劍當作魚叉精準的插中一條黑魚,同時沈言白也跟着抓魚,水花濺濕衣襟也渾然不覺。
謝凝夭小聲蛐蛐,“跟屁蟲,也不知道跟誰學的。”渾然忘了,當初她就是這招死纏着沈言白。
篝火噼啪爆開火星,謝凝夭将魚串在樹枝上烤得焦黑,淺淺嘗了口,喉結滾動着強咽炭塊似的魚肉。
她用劍尖撥弄火堆掩飾尴尬,考慮怎麼在沈言白和談思意眼皮下不經意把魚丢進河水中。
眼前忽的橫過樹枝,焦黃油星正從金黃魚皮滑落。
沈言白翻轉烤魚展示完美剖面:“這個是好的,嘗嘗。”也不知道沈言白從哪裡弄的調料,這麼一聞,真的色香味俱全。
可謝凝夭下意識覺得這話反着聽就是在嘲諷她。無語到用眼神表示:裝什麼裝!
她餘光瞥見談思意瑟縮的背影,突然喚道:“過來。”
談思意乖巧的蹲在一旁,謝凝夭将沈言白遞來的烤魚放在談思意面前,“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