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謝凝夭根據記憶來到當初匆忙埋下父母的地方,那時的一條小道已是雜草叢生,抹去了昔日的道路。
她選的地方算是比較偏僻的,不是什麼風水寶地,隻求片刻安靜。
那時她的身邊還有表哥,兩個年幼隻能相互扶持的孩子,在經曆血雨腥風的幾天幾日,眼底早已沒有稚嫩和天真。
表哥對她說:“妹妹,别怕,我一定會報仇的。”
謝凝夭蹲在隻能用黃土堆起來的墳墓,甚至墓碑都是她随意找的一塊木闆,用石頭刻上的字。
她麻木,紅腫的眼睛已經流出眼淚了,母親死前最後的話依稀還在耳邊回蕩。
“好好活着,不要報仇。”
為什麼?
為什麼不能報仇?
謝凝夭歇斯底裡的質問,任由她反複推攮呼喚,回應她的隻有早已沒有生氣的身體和逐漸淡去的溫度。
謝凝夭說:“我不想報仇。”
表哥霎時瞠目結舌,他甚至來不及思考,嘴先問出:“你在說什麼?”
謝凝夭搖搖頭,眼神空洞,重複道:“我不想複仇。”
那時表哥火氣蹭得上來,罵得很難聽,什麼話都說,謝凝夭知道,他并非真的會怨恨謝凝夭,隻是小小年紀的他在妹妹面前佯裝的鎮定,在此刻變得孤立無援。
他需要宣洩。
那一夜過後,表哥就離開,再也沒有見過面。
謝凝夭不知道他去哪裡了,不管去哪裡都好,隻要好好活着。
謝凝夭用劍氣如虹斬斷荊棘野草,辟出一條路來。
可路還沒辟出來,她突然耳尖微動,聽見四周有奇怪的異動,前世在血海裡淬煉出的本能,于她而言,這種聲響她再熟悉不過了。
有人想殺她!
可她才重生沒多久,前世的事也沒有發生,為何會有人想在此時取她性命?
謝凝夭站立不動,眼底一片荒蕪,不禁恥笑,來都來了,那就都留下熱鬧熱鬧。
“諸位既來了......不妨留下當個祭品!”她蓦地旋身甩袖,劍氣橫掃枝葉,簌簌抖落,劍影立即将落葉絞碎漫天紛揚。
謝凝夭雙指并攏劃過劍脊,無奇劍發出龍吟般的震顫,旋身劃出半輪銀月,萬千劍影如孔雀開屏綻開光幕,她呵聲道:“形影——破!”
劍氣裹挾着金光爆裂,削斷的葉片在空中凝滞刹那,暴雨般射向暗處。
蹭得一聲,隻見幾十個黑衣人從天而降,手裡拿着劍,蹲在地面,呈攻擊趨勢,蓄勢待發。
謝凝夭看着被迫現身的殺手們蹲踞成狼群陣型,她譏笑道:“我初到夔城,城主就送我這麼大份禮物,是不是太過隆重?”
殘葉在死寂中簌簌墜落。
四周靜谧,片刻後一位身型高大的男子自陰影中踱出,他掌聲雷動,含着笑道:“不愧是謝令生的女兒,人未出,居然就猜出來了。”
謝凝夭眉眼斜挑,無語道:“城主眼瞎,我不瞎。”她指着黑衣人手上的劍,上面刻着夔字,“敢問除了城主手下,誰還會用這樣的劍。”
謝凝夭繼續道:“再說了,能第一時間絞殺我,除了當初滅謝氏滿門,搶奪神器的人,難道還有其他人嗎?”她冰冷地看着城主,猶如一灘死物,“神器不就是在現任城主手裡嗎?”
她眼裡閃過殺意,“我沒去找你,你倒是先找上來了,也好,免得我還要花時間找你。”
隻見謝凝夭拿起劍,劍刃指向城主,寒光乍現直取咽喉,城主揪住身側侍衛後領往前一掼,染血的劍尖堪堪停在對方突起的喉結,道:“謝姑娘不要急,有話好好說,你的父母可沒死。”
謝凝夭劍鋒紋絲不動,道:“這種話你覺得我會信嗎?”
城主不慌不忙從衣袖中拿出一塊青色玉佩和斷了一半的金色發钗。
謝凝夭瞳孔驟然緊縮,怒氣道:“你居然敢掘墳,我殺了你!”
在謝凝夭握劍向前推送的時候,城主将身前的侍衛輕輕一推,脆弱的肌膚在鋒利的劍尖輕易的被刺破。
謝凝夭皺眉,後退一步,侍衛眼底殘留驚恐的神色,應聲倒地。
“殺了我,你可就見不到你的父母了。”城主嫌棄的瞥了眼死去的侍衛,突然捏碎玉佩,殘碎的玉片落地化作兩道虛影,雖面目模糊卻隐約可見謝氏夫婦當年的英姿。
謝凝夭因過度用力青筋泛起,無奇劍感應到主人心緒發出陣陣嗡鳴聲,有替主人發洩的企圖。
可謝凝夭驟然收劍歸鞘,原本面上的殺氣消散,凝聚的是粲然一笑,“好呀,如果沒見到,那城主就隻能骨肉分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