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奇仍以仇視的目光死死盯住沈言白。
沈言白眼底則蘊着濃烈的埋怨,沉沉地看向謝凝夭。
謝凝夭的目光卻越過衆人,帶着探究落在太子身旁那位沉默的面具男子身上。
場面一時說不出的詭異,空氣中彌漫着令人窒息的尴尬。
唯有蘇弈定了定神,率先屈膝行禮,道:“臣女參見太子殿下,長公主殿下。我們......方才在品鑒這株芍藥。”
長公主緩步近前,優雅地拂過花瓣:“倒是個有眼光的,這花乃是近日新貢,你若喜歡,本公主便賜予你吧。”
蘇弈惶恐垂首:“謝殿下厚愛!隻是......臣女于花藝一道委實愚鈍,恐暴殄天物,反倒糟蹋了這般名品。”
太子适時接口,笑意溫潤:“無妨無妨,孤手下此人精于此道,蘇小姐若有興緻,大可問他。”他目光轉向身旁的面具男子。
那玄鐵面具下的聲音沉穩平靜,道:“太子謬贊,屬下略通一二,若蘇小姐不棄,願略盡綿薄之力。”
蘇弈眸中瞬間有光閃過,欣然應道:“豈敢嫌棄,多謝大人!”
謝凝夭心中厭煩至極,這般虛與委蛇的場面她實在不耐應付,若非顧慮失儀,真想一走了之。
太子轉而看向沈言白,眼中帶着恰到好處的審視:“這位想必便是名滿天下的仙門首徒,沈公子?”又朝長公主笑道:“殿下當真福澤深厚,竟能請得沈公子大駕光臨。”
長公主亦回以得體的淺笑,道:“不過是機緣巧合罷了,能得沈公子青眼,肯撥冗駕臨,是本宮的福分。”
謝凝夭眼底閃過一絲不悅,這沈言白還真是個沾花惹草的禍害,前世她就替他擋桃花擋得心力交瘁,如今他連長公主都“高攀”上了。
想來這仙門首徒的位置他也不屑于坐了,幹脆去做驸馬爺算了!
無奇敏銳地捕捉到謝凝夭情緒的低落,目光卻仍黏在沈言白身上,不滿地撅起嘴,湊近謝凝夭耳邊小聲嘟囔:“主人,你說,是我好看還是他好看?”
謝凝夭淡淡道:“都不好看。”
“我不信!”無奇氣呼呼地扭過頭去。
餘下的談論,盡是些令人耳膜生繭的虛假恭維,聽得謝凝夭很不耐煩,好不容易熬到賞花宴結束,謝凝夭心中暗自發誓,再也不要參加這種宴席。
歸途的馬車上,氣氛迥異于來時。
蘇弈異常沉默,纖細的手指撫上懷中的芍藥花枝,兀自怔忡出神。
謝凝夭瞥她一眼,輕笑道:“你可是......喜歡那個面具男?”
蘇弈猛然回神,脫口道:“沒有!”
謝凝夭眼波流轉,故意道:“這樣啊......那我挺中意他的,不如你替我引薦引薦?”
蘇弈急聲道:“你不能喜歡他!”
“為何?”謝凝夭挑眉追問。
蘇弈支吾着,臉上飛起薄紅,胡亂找借口,道:“他......他其貌不揚,很醜的!”
謝凝夭見她竟慌亂得口不擇言至此,更覺有趣,道:“無妨,我這人不拘小節。”
蘇弈垂下眼簾,眸底漫上真切的難過:“他......他......”始終無法道出心裡的實話。
謝凝夭瞧着她窘迫至此仍不願松口,倒也收了逗弄的心思,溫聲道:“罷了,那就作罷,不喜歡了。”
蘇弈擡起眼眸,小心翼翼道:“當真?”
謝凝夭莞爾道:“當真,本來就是逗你玩的。”
蘇弈這才微微歎氣,下車時也失神,沒有多說什麼就回到院子裡。
反倒是無奇,歸府之後,纏着謝凝夭不依不饒,追着問:“主人,那個戴面具的男人,你當真不認識嗎?”
謝凝夭搖頭否認。
無奇锲而不舍,又湊近低聲道:“那......那個賤人呢?”
謝凝夭眉心微蹙,道:“無奇,你為什麼這般讨厭他?”
無奇垂首,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嘀嘀咕咕道:“明明是主人讨厭,之前還說再見他就會殺了他,不也沒殺嗎?”
“......再說了。”他聲音高了起來,帶着點莫名的委屈,“他那麼好看,誰知道主人會不會喜歡他!”
謝凝夭一時無言以對,頓生惱意,斥道:“......你給滾出去!”
無奇委屈落寞轉身就走,不知道在心底盤算着什麼......
夜裡,謝凝夭躺在榻上,正梳理着白日紛擾,忽聞屋瓦之上隐隐約約傳來兵刃相交,拳腳交加的激烈打鬥聲,硬生生打破了院子的甯靜。
她眉頭一擰,倏然起身推門而出。
擡首望去,隻見月色之下,三道身影于她房頂之上纏鬥不休,招來式往,激烈淩厲,渾然忘了這是他人府邸。
正是無奇、沈言白、還有那個面具男子。
此情此景,荒謬至極,這三人大半夜不去睡覺,竟在她頭頂打鬥得天翻地覆。
不是腦子有病,就是腦子有病!
謝凝夭眸底寒光驟現,掌心瞬間凝起一道凜冽的靈力罡風,擡手一推,将打得難舍難分的三人強行分開。
她立于庭中,冷冷睥睨着瓦頂三個狼狽的身影,聲音不打不小,卻怒斥道:“你們是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