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個子侍兵連連點頭,道:“是呀!這鬼地方就不是人能常待的!你看看咱倆這眼睛裡的紅血絲......最近營寨裡好多兄弟都渾身不得勁,病蔫蔫的,我瞧剛才那位李河兄弟,怕是也病得不輕,嗓子都嘶啞成那副德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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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凝夭三人進入營地後,便根據腰牌上的序号,分赴不同區域運送藥材。
謝凝夭負責普通的幹草藥材,無奇則運送已經過二道熬煮的藥湯,他們兩人的運送區域尚在一處。
而葉書懷被指派前往一處更為隐蔽的地方,因不在同一分配區域,謝凝夭暫時無法掌握葉書懷的去向。
葉書懷沉默地跟着前面的隊伍,走進一個通往地下的入口。
地牢通道陰暗潮濕,空氣中一股混合着黴變的刺鼻怪味撲面而來,熏得他想要作嘔。
通道極其狹仄,稍有不慎肩膀便會蹭到牆壁,上面布滿滑膩粘稠,不知名的污垢,觸感令人極為不适。
艱難前行了約莫半柱香的時間,葉書懷終于穿過了這令人窒息的地道,眼前豁然出現一個巨大的地下牢籠。
眼前景象令人頭皮發麻,牢房由并排的鐵籠組成,每一個鏽迹斑斑的籠子裡都關押着傷痕累累的魔族。
他們顯然遭受過非人的折磨,個個氣息奄奄,極度虛弱,身上布滿了新舊交疊,暗紅凝固的血迹。
目睹此景,葉書懷瞳孔驟然一縮,拳頭瞬間攥緊,胸中戾氣沸騰,幾乎控制不住要暴起出手。
然而,理智告訴他不可輕舉妄動,且不提此刻他修為尚未恢複,就算他強行爆發修為,短時間也絕無可能安然救下這麼多個籠子裡虛弱瀕死的魔族。
他隻得死死壓抑着沖動,眼睜睜看着這殘酷的一幕在眼前上演。
每個鐵籠前都放置着一個粗粝的木桶,被囚的魔族唯有拖着沉重鐐铐,顫抖着伸出枯瘦的手臂,任由籠子前兇神惡煞的侍兵用匕首無情割開手腕放血,才能換到一丁點馊硬的食物。
血順着傷口流淌下來,直到那木桶依次在每個鐵籠前接收溫熱的血液,注滿過半桶,再由像葉書懷這樣剛剛進來運送藥材的侍兵,默默地拎起木桶,一桶一桶的由旁邊的另一條地道運出。
葉書懷僵硬地杵在原地排隊,不知等了多久,終于輪到他接過一個沉重的木桶,裡面濃稠的暗紅液體還在微微晃動。
他的臉色已然褪盡血色,一片煞白,盡管緊咬牙關,雙手還是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
看守的侍兵瞥見他蒼白的模樣,出聲問:“喂,兄弟,你瞅着不太對勁啊,沒事吧?”
葉書懷喉結艱難地滾動,将心頭泛起的惡心強壓下去,用盡力氣才擠出沙啞破碎的聲音,道:“沒,沒事......就是這地兒......待久了身子有些不舒坦......”
葉書懷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拖着麻木的雙腿走出去的。
直到終于逃離了那片血腥陰冷的地牢,重新感受到營寨裡渾濁卻稍顯正常的空氣,他紊亂的心跳才稍稍平複,恍恍惚惚的大腦才遲鈍地開始運轉。
而此時,謝凝夭和無奇早已完成了藥材運送,在指定的彙合地點等着他。
他們的位置位于營寨最核心的區域,正是煉藥房。
這裡也是重兵把守,戒備最為森嚴的地方,巡邏的侍兵警惕地掃視着四周。
趁着等待的間隙,謝凝夭悄然放出一隻靈蝶進行探查。
她透過靈蝶感知發現,巨大的藥房内有許多藥師正在圍着丹爐緊張地忙碌着。
更讓她目光凝滞的是,她清晰地看見了七殺長老的身影。
此刻,七殺長老正端坐在主位上,逐一檢查着藥師們奉上剛剛煉藥完成的成品丹藥。
他挑剔的掃過每一粒丹藥,随手便精準挑出其中不合格的殘次品,冷漠地抛回,再對垂手侍立的藥師安排重新開爐煉藥的事項。
為避免被七殺長老察覺,謝凝夭不敢讓靈蝶靠得太近,她操縱着靈蝶小心地兜轉了一圈,在初步掌握藥房的基本布局和守衛分布後,便果斷将靈蝶收了回來。
無奇皺着鼻子,滿臉嫌惡地對謝凝夭道:“主人,這藥房附近的味道......好臭。”
謝凝夭凝神仔細聞四周氣息,随即略顯困惑地皺眉道:“臭?”
以她的感知,這彌漫在空氣中的味道倒并非惡臭,隻能說異常古怪,甚至隐隐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近乎甜膩的香味。然而,這香味吸入口鼻後,卻如同生咽了一塊肥膩的油脂,令人作嘔,一股反胃的感覺直沖喉嚨。
确實很不舒服。
無奇身為劍靈,感知更為純粹敏銳,對這種詭異的混合氣味似乎格外難以忍受。
無奇使勁點頭,語氣肯定道:“對呀!”
見無奇捏着鼻子,臉都皺成一團,似乎實在聞不了,謝凝夭隻得指尖微動,淡青色的靈氣自指尖逸出,須臾間化作一個素雅的香囊。
她将其遞給無奇,道:“帶着吧。”
無奇立刻接過,放到鼻尖嗅了嗅,一股極為清淡,猶如雪後松針般冷冽的氣息撲面而來,一時間,盤踞在他喉間那股強烈的反胃感竟像被一捧冰涼的山澗泉水驟然沖淡了。
無奇好奇地摸着香囊,問:“這涼滋滋的是什麼好東西?”
謝凝夭似乎不願多談,隻輕描淡寫道:“普通的安神香囊。”
這個理由,無奇哪裡肯信?
他撇了撇嘴,小聲對着香囊嘟囔道:“哼,主人就是嘴硬心軟,口是心非!”
兩人在這混雜着異香的藥霧中等了許久,才終于見到葉書懷步履虛浮地出現。
他臉色灰敗,毫無血色,眼底一片晦暗,整個人失魂落魄,極其難看。
葉書懷剛靠近無奇不遠,無奇反應巨大,“嗷!”地一聲驚叫,捏着香囊的手指都吓得松開了一瞬。
“主人!”無奇幾乎要跳起來,捂着鼻子指着神情恍惚的葉書懷喊道,“他!他身上!最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