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債女還，天經地義。”

元雪心皺緊眉頭：“她對你做了什麼？”

頌姻冷冷盯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原本是人，姓虞。我有一師兄，姓展。”

“展……”元雪心聽到這個姓，忽然恍惚一下。她明明毫無記憶，這個字卻像一張鋒利的密網勒緊心髒。她努力保持鎮定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頌姻仰天笑了三聲，然後惡狠狠地注視元雪心，眼裡翻滾着深仇大恨：“你們母女還真是一樣冷血無情，尤其是你娘，我苦苦修煉七千年，日夜都想殺死她，叫她灰飛煙滅！可她真是走運，竟得到了山神的庇護，一時叫我奈何不了她，我隻好先取你性命了。”

元雪心戒備道：“你即使今日殺了我，我還能轉世，難道你要生生世世殺我不成？”

頌姻笑得陰冷：“隻要我還活着，就絕對不會叫你們母女好過！兩百多年前我被山神虹滄重傷，深受打擊差點自盡，好在上蒼認為我命不該絕，讓我再次挺了過來。我潛心養傷修煉兩百多年，就是等着今日再尋你報仇！”

元雪心渾身散發出猛烈的寒氣，白發在身後揚起，厲聲道：“她究竟對你做了什麼？”

“好，我就讓你這一世死得明白。”頌姻神色痛苦道，“雪女，你轉世七千餘年，難道一點不記得真正的親生父親的名字了？”

元雪心怔了怔，白發垂落回身後：“我……還沒想起來。”

頌姻憤恨的美眸裡落下一滴清淚：“他叫展練，是當時最受矚目的除妖師，容貌冠絕一國。雪姬身為妖怪，因貪圖他的美色，竟收起妖氣變為人類女子接近他，處心積慮地嫁他為妻。直到你五歲時，師兄才發覺真相，卻被你娘殺害。雪姬毀他幸福在先，又害他性命在後，居然有臉活到現在，實在可恨至極！”

元雪心的臉色蒼白起來，腦海裡漸漸浮現飄忽的幻象——

在遙遠的記憶裡，她躲在樹後，淚流滿面地看着爹娘在面前互相殘殺。平日裡爹娘是天底下最恩愛的夫妻，此刻爹卻惡狠狠地一口一個“妖女”地喊着娘。娘被重傷後，再也不顧夫妻之情，直接變回原形，用三根冰淩刺穿爹的身子，了斷他的性命。

幼小的她絕望地看着這一切，承受不住痛苦吐血昏倒。待醒來後，娘已經不見，爹還躺在血泊裡。她哭着爬到爹的身邊，看着凄慘冰冷的屍體嚎啕大哭。

之後，她悄悄離開了生活的村莊，獨自在人間流浪，受盡虐待苦楚後進入輪回，每一世都活得像噩夢，悲哀的是，輪回後這些痛苦記憶都會被一一重新想起。兩千年後她遇到了娘，娘不但脫了妖籍成為上神，而且身邊還有那個男子陪伴。娘想帶她回神界，她漠然拒絕，不顧娘的哀求轉身離去……

回想起生命裡最痛苦的那段記憶，元雪心感到胸口絞痛，低頭咳出好幾口血，扶着額頭流淚道：“我想起來了，那日爹要殺娘，娘又殺死了爹……”她越說越傷心，淚水不停地流下，“娘殺死了爹……她殺了爹……”

頌姻見她陷入迷茫，将一隻手負在身後，掌心慢慢卷起紫光，冷聲道：“師兄是我畢生摯愛，他被其他女子奪走，我無話可說，隻能自認比不過人家。可是，雪姬竟惡心地欺騙他，毀了他的信仰，我輸給了這麼一個虛僞自私的妖怪，是我的恥辱！師兄死後，我立誓為他報仇，苦苦修煉法術。雪姬得到山神虹滄的庇佑，脫去妖籍成為上神，我唯有也修煉成上神，才有機會殺她。可她身邊有重重保護，我幾乎近不得身，隻有先來殺你洩憤！”

話音一落，牢籠立即炸裂開來，頌姻從白蒙蒙的雪塵中襲向元雪心。元雪心停止哭泣擡起眼，銀灰色的眸子裡殺意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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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雪……阿雪……阿雪……”

人間，謝無意在睡夢中不斷呢喃，神色宛如做了噩夢般驚慌緊張。雲清霄睜開眼坐起來，推推他的身子：“醒醒，醒醒！”

謝無意迷迷糊糊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寥寥星夜和雲清霄關切的面容。他盯着晨曦看了看，眸子逐漸清晰，忽然鯉魚挺一樣坐起來，緊張地看着雲清霄：“舅舅，阿雪好像出事了！”

雲清霄微微蹙眉：“你是不是做噩夢了？”

謝無意愣了愣，面露迷茫道：“我也說不清。我夢見阿雪對我求救，身邊還有個女子要害她。那女子就是雪女嗎？”

“女子……”雲清霄真的緊張了，拉着謝無意站起來，“可能出事了，我們現在就出發，快點趕去雪域。”

說完，雲清霄施法，帶着謝無意消失在原地，很快出現在一座沖破浮雲的山巅上，周圍寒氣逼人。雲清霄拉着謝無意來到懸崖邊，另一隻手對着空氣施法，半空中忽然撕裂處一道口子，雲清霄扯着謝無意就往裡縱身一躍。謝無意害怕地閉上眼，耳邊狂風呼嘯而過，接着又恢複平靜。

“到了。”

謝無意聽到雲清霄的聲音，睜開眼來望向四周。他們身處白雪皚皚的冰雪世界，頭頂上是星夜極光，腳下是厚厚的雪地。他微微打了個哆嗦：“冷……”

“你已吃過藥，不用害怕雪域的寒氣。我們快去找雪女。”

“好。”

雲清霄繼續施法，在雪域内極速穿梭，很快帶着謝無意來到巍峨的冰殿内，囑咐他不要随便走動，然後松開他的手疾步往殿内深處走。謝無意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大屋子，不禁站在原地傻傻地張望左右。放眼望去，殿内一切幾乎都由寒冰制成，懸挂着的幾片紗帳看起來也是價格不菲。

原來阿雪一直住在這麼漂亮氣派的地方嗎？

雲清霄很快找了一圈，回到謝無意身邊，面色凝重道：“她不見了。”

“那該怎麼辦？”

雲清霄想了想，眼睛一亮：“對了，是不是每次你的阿雪有危險，你都能感應到？”

謝無意有些迷茫：“應該是吧。”

雲清霄急切道：“那你快感應一下她現在處境如何？”

謝無意凝神摒氣地閉上眼，過了一會睜開眼，不安道：“我什麼都沒感應到。”

這時，他們忽然感覺冰殿一陣晃動，頭頂隐約傳來爆炸聲。雲清霄速度擡頭，神色一凜：“在外面。你在此處不要動，我去外面看看。”

說完，他施法原地消失了。

“舅舅！”謝無意驚呼一聲，連忙追了出去。連接地底宮殿的是一道高高的石階，再往上攀就延伸到洞穴口，待他終于出了洞穴，面前刮起風雪，視線被洶湧的寒意淹沒。他擡起手臂抵擋風雪，邊走邊喊道，“舅舅！阿雪！舅舅！阿雪！”

這時，他聽到身後傳來隐約的炸裂聲，迅速轉身一看，遠處的漫天風雪中有三個身影正纏在一起打鬥，四周雪塵彌漫，幾束光交錯閃現，一看便知出手之淩厲決絕。他趕緊一邊追上去，一邊努力辨認。

其中一個是舅舅，另外兩個又是誰？舅舅在幫誰打那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