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檀頭也不回道:“再等等。”
然後又對着雲無憂招手:“你過來。”
得知冥婚之事後,雲無憂對段檀這個鳏夫的容忍度變得奇高。
以至于就算現在段檀對她又賣關子又呼來喝去的,她也隻是默默往天上白了一眼,随後便認命地走到了段檀身邊。
見雲無憂過來,段檀終于舍得将視線從花樹上挪開,看着她道:
“此處海棠開得甚好,你以為呢?”
雲無憂看了一眼面前花團錦簇的海棠樹,點點頭,接着對段檀道:
“小王爺似乎格外偏愛海棠?”
她記得天女散花那日,段檀往她頭上戴的也是海棠花。
段檀道:“是你偏愛。”
原來是昭平郡主喜歡海棠。
雲無憂有些僵硬的笑笑,沒料到話本子裡那種“你走後我便活成了你”的離奇橋段,竟然有一天會在她眼前上演。
段檀又扭頭将目光投向海棠樹,接着擡手摘起了樹上品相不錯的海棠花,每摘一朵就往雲無憂發髻上插一朵。
雲無憂任他擺弄,心道此鳏夫在亡妻離世後活得實在可憐,讓讓他也無妨。
不久後,段檀心滿意足地收手,又拉着雲無憂在樹林裡四處遊走,二人時而追一隻蝴蝶,時而逐一隻野雀,好不惬意。
此時林中晴光正好,花氣襲人,呆得久了,雲無憂也難得放松了心緒,整個人染上溫暖而懶怠的氣息。
待走到一棵極高極壯的柳樹前時,段檀抱着雲無憂飛身而上,二人在樹上坐下,段檀擡手摘下幾段柳枝,專心緻志編起了花環。
雲無憂靠着樹幹昏昏欲睡,連段檀把她發髻上的海棠盡數摘走了都毫無察覺。
不知過了多久,段檀捏了捏雲無憂的臉叫醒她,給雲無憂看他編好的海棠花環。
雲無憂拂開他在自己臉上作亂的手,半睜着眼睛極敷衍地贊了兩句。
段檀仔仔細細地将花環在雲無憂頭上戴好,又在她臉上捏了一把,阻止了她繼續小憩,擡眼看向遠處道:
“好戲開場了。”
雲無憂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順着段檀的目光看去,卻在一瞬間驚得瞪大了眼睛,瞌睡全無。
隻見遠處不知是誰家的院子裡,兩批帶甲的士卒正刀兵相接,血肉飛濺,一個接一個的倒在了血泊當中。
雲無憂忙問段檀:“那是誰家府邸?”
段檀眼中寒光一閃:“當朝大将軍,岑豐。”
雲無憂心中大震,岑大将軍乃太後親兄,又手握大央三大禁軍中兵員最多的長河營,說權傾朝野也不為過,誰人如此大膽,敢在大将軍府大開殺戒?!
此念一出,她腦海中迅速劃過一個名字。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段檀,想到此前她撞破岑大将軍密謀刺殺良王之事,再思及今日段檀說要帶她看戲,恐怕看的就是這一場戲。
但雲無憂想不通的是,良王怎敢如此明目張膽的殺害岑大将軍?即使不顧忌朝廷,難道連天下悠悠之口也不在乎嗎?
這些疑問難以向段檀尋求答案,于是她轉頭繼續看向岑大将軍府。
士卒們拼殺了一段時間後,岑大将軍終于露面,他被手持重盾的甲士們護在中間,一步步朝着府門口挪去。
可當他即将出府之時,卻不知是被府外的誰逼殺,又狼狽的退回了府中。
岑大将軍步步退,府外人步步進,很快,雲無憂就看清了那個将岑大将軍逼得走投無路之人的臉。
“那是……仇沖?!”雲無憂猛然扭頭看向段檀。
段檀點頭,肯定了她所言:“的确是仇沖。”
雲無憂問道:“仇沖不是你的副将嗎?這是……”
段檀并未回答雲無憂的疑問,而是另起話頭道:
“先帝天授十五年一月,本就占據朔北的東翎人盡起境内之兵,進犯朔中,意圖拿下整個朔州。
軍情傳到京城,先帝當即派岑大将軍領精兵三萬,星夜馳援。
但岑大将軍抵達朔州,穩住邊境後,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反攻東翎人,而是構陷當時死守朔中的朔州牧霍燃通敵叛國,滅了霍家滿門。
仇沖,就是當年的朔州牧霍燃之子,本名叫霍沖。”
雲無憂驚愕:“岑大将軍當年為何如此?”
段檀道:“這就要說到天授二年的那場朔州之戰了。
那時先帝初登大寶,前一年又靠天将軍鄧顯赢了和北戎人的滄州之戰,躊躇滿志,領兵十萬禦駕親征,想要從東翎人手上拿回朔北,一統中原。
誰知他攻打朔北不到一月便全線潰敗,在東翎人的追擊下連夜竄逃,最後孤身駕車奔襲二百餘裡,才得以保全性命。
等他再回軍營之時,随行諸将以為他早已陣亡,正欲擁立太子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