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甯收回視線,不敢看謝臻,更不敢看太子,隻能死死盯着地上。
“我……”她的聲音幹澀,“我不知道……”
“又是不知道?”
裴景昱伸手,替她攏了攏散亂的衣襟,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她鎖骨處的肌膚,引得嘉甯一陣顫栗。
“看來三姑娘難以抉擇啊。”
裴景昱說着突然将她往謝臻方向一推。
嘉甯繡鞋觸到地面,雙腿發軟,站立不穩,踉跄着向前栽去。
卻在即将摔倒時被他拽回。
這個充滿羞辱意味的動作讓謝臻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裴景昱眼疾手快及時扶住她的腰,故意将懷中人往上托了托。
嘉甯被迫貼在他胸前,聽見他胸腔裡震動的冷笑,“謝學士看到了嗎?你的未婚妻對着孤投懷送抱,看來她根本沒把你這個未婚夫放在心上。”
謝臻的臉色白得吓人。
他下意識上前一步,卻被裴景昱側身擋住。
“謝學士真要娶這樣的女子?”
謝臻向來溫潤的眸子泛起血色:“無論如何,臣都會娶嘉甯為妻。”
他挺直脊背,聲音平穩,“還請殿下自重。”
即使看到這樣的場景……
他仍說會娶她……
嘉甯的眼淚滾落得更兇了。
裴景昱低頭看向懷中的嘉甯。
她正死死咬着下唇,長睫上沾着淚珠,如同珍珠般晶瑩。
他扶住她手肘的動作看似體貼,實則掐得她生疼,他的另一隻手在旁人看不見的角度重重掐着她腰間的軟肉。
裴景昱用隻有她能聽見的聲音道:“記住你的每一次選擇,都要付出代價。”
“孤可以暫時放你回去,但不代表會放過你。”
“處理好和謝臻的事……”他頓了頓,氣息噴在她耳畔,“你知道該怎麼做。”
“孤等你親自來東宮請罪。”
嘉甯渾身發抖。
他的手掌正貼在她後腰,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那股灼人的溫度。
她還未反應過來,裴景昱已經松手将她放開。
“三姑娘怎麼站都站不穩了。”他語氣輕佻,故意提高音量,看向謝臻:“看來方才叙舊時累着了。”
她的臉血色盡失,看見他眼底閃過的惡劣笑意,如墜冰窟。
“三姑娘今日累了,孤就不勉強了。”裴景昱慢條斯理地整理袖口,目光卻始終鎖在嘉甯蒼白的臉上:“不過……”
他俯身,在嘉甯耳邊輕語,聲音卻剛好能讓謝臻聽見:“記得你方才在孤懷裡時,可不是這般站不穩的。”
嘉甯的嘴唇顫抖着,卻發不出聲音。
她看到謝臻眼中的光一點點暗下去,心如刀絞。
“三姑娘若想回東宮,随時可以來找孤。”
他喉間滾出愉悅的輕笑:“畢竟……我們之間,還有‘三日之約’,不是嗎?”
這樣暧昧不清的話,配上她此刻淩亂的衣衫,紅腫的耳垂,含淚的雙眼,蒼白的面容……
謝臻的拳頭攥緊,指節泛白,卻因君臣之别強忍着沒有發作,保持着最後一絲理智:“殿下若無要事,臣先送嘉甯回府。”
嘉甯看着他眼底翻湧的痛楚幾乎要溢出來,像被人生生剜了一刀。
“謝學士,”裴景昱緩步從他身側走過,衣袂翻飛間,丢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帶着說不出的暧昧,“你的未婚妻累着了,你可要……好好照顧她。”
他刻意在“照顧”二字上加重語氣,聲音帶着刻意的憐惜,“方才在廂房裡……啧,三姑娘可不是這般嬌弱的。”
裴景昱最後看了嘉甯一眼。
那雙總是噙着冷笑的鳳眸此刻黑沉如墨,裡面翻湧着她看不懂的暗流。
他轉身時玄色袍角掃過地面落葉,發出沙沙的響聲。
嘉甯的指尖掐進掌心,卻不敢反駁一個字。
太子的言行舉止都像在淩遲她的神經,他分明是故意的。
故意在謝臻面前表現得如此親昵,故意說這些引人遐想的話。
她太清楚他的用意了,就是要讓謝臻誤會,就是要在這段感情裡種下猜疑的種子。
謝臻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裴景昱從容離去。
山風卷起太子的衣袍,他的背影矜貴優雅,仿佛方才的一切不過是一場無關緊要的遊戲。
直到太子身影消失在視線盡頭,嘉甯才像被抽走全身力氣般軟倒,跪坐在地上。
她望着裴景昱離去的方向,渾身發冷。
太子絕不會就此罷休……
而她,又該如何在太子與謝臻之間抉擇?
淚水模糊視線前,她看到謝臻慌忙來扶的手,骨節分明的手指懸在距她寸許處,終究沒敢觸碰。
她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輕得幾乎聽不見:“謝公子,我……”
她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
她想靠近,卻不敢再連累他。
謝臻深吸一口氣,隔着自己的廣袖托起她的手臂,扶她站起來:“沒事了。”
這個總是溫潤如玉的公子此刻眼中滿是痛楚,卻仍保持着君子風度。
他琥珀色的眸子映着她狼狽的模樣,聲音低沉而堅定:“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