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嚴不耐煩地說:“我還能騙你不成?至少,”比出一個七的手勢,“七成把握。你自己決定吧。”
馮令儀喜出望外,連忙道:“請大師援手!”
道嚴卻慢吞吞地搖了搖手指:“動針不是大事,隻是要配以對症的藥劑。我上一回動别人的腦袋,已經是幾十年前了,又常年飲酒,藥方記得不大準了。貿然用到小蘿蔔頭身上,恐怕會出人命。”
他斷然道:“出個人給我試藥。”語氣是商量,視線卻落在馮呈身上,意思顯而易見。
馮呈立刻道:“我來。”
馮令儀卻有些顧慮。她是玉哥兒的生身母親,試藥之事,她應該更适合,便道:“大師看我行不行?”
道嚴慢慢道:“這方子,要過量方能知道效果,隻有男子能扛過。”他極為輕蔑地瞥了她一眼:“你覺得呢?”
馮令儀悚然一驚,臉色微白,這麼多年了,他還是第一個一眼就能看出自己是女子的人……
還好屋裡沒有多餘的人,林巍帶着其他人等在外面。
道嚴伸出一指朝着馮呈:“你來試藥。”
又添了一句:“對了,不保證能活命。”
馮令儀心中一顫,緩緩去看馮呈。
這雖然是她的護衛,又和她有過肌膚之親,性命都是在她手上攥着的。但是……
馮呈卻神色不變,對她安撫地笑了笑,再轉頭道:“多謝大師相告。”已然是接受的模樣。
馮令儀不能說自己沒有舒一口氣。下一刻便開始覺得自己卑劣。
道嚴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走出屋子,沒過多久,又端着一碗藥進來,放在桌上,命令道:“喝了,再去隔壁床上躺着。”
那藥汁黑乎乎的,馮呈端起來一飲而盡,聽從道嚴的話去了隔壁。
馮令儀有求于人,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你不過去看看?”道嚴捋着袖子說。
馮令儀連忙跟去了隔壁。
才進屋,竟然就見馮呈扶着床杆,大口大口地吐血,眉頭緊皺,極為痛苦的模樣。
馮令儀一下子慌了手腳,忙撲過去扶住:“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馮呈握住她的手,咽下一口血,艱難道:“沒事,沒事……”
道嚴走了進來,半點不見驚訝,淡然道:“扶他躺下。”
馮令儀雙手發顫地扶着馮呈躺在了床上,他努力睜了睜眼,頹然昏了過去。
馮令儀害怕得手腳都軟了。他還沒娶妻,也沒有子嗣,如果就這麼死在山上,她……她、她怎麼對得起馮呈?
她真不該一昏頭答應的!花重金請别人來試藥難道不行嗎?
還有道嚴,他這藥到底有沒有用啊?不會是在耍她玩吧?
道嚴從櫃子裡取出一個針包來,将一排排金針全部放在桌上,回頭見她手腳癱軟地坐在地上,不禁嫌棄道:“原以為你是個沉穩的,沒想到也這麼擔不住事,行了行了,别在這兒礙手礙腳,下去吧!”
馮令儀茫然地擦了擦汗,從地上爬起來,像個木偶似的正要走開,才發現手還被馮呈握着,力氣出奇地大,怎麼也拽不出來。
道嚴驚奇地挑了挑眉梢,怪聲道:“喲!那你就在這兒好好待着吧。丫頭那裡,我的藥童會照看的。”
馮令儀隻覺萬分尴尬,等道嚴三下五除二脫完了馮呈的衣服時,更是半刻也難在屋裡留了。
他們雖然房事不少,但為的是調理身體的名頭,馮呈自然不敢有半分逾矩。因此眼下這境況,她真是想把臉埋進地裡。
道嚴忽然說:“這是你什麼人?”
“是我的護衛。”
“啧。你還瞞我,恐怕不止是護衛吧。”
這道嚴還挺八卦的……
馮令儀不答話。
“你一個女人,為何裝成男子行事?”
“形勢如此罷了……大師為何一眼能看穿我的僞裝?”馮令儀很好奇。
道嚴正在往趙君宜身上紮針,聞言動作一頓,偏頭看了看她,無解道:“說不上來,直覺。我的直覺一向很準。”
馮令儀默然。看樣子不是她的問題,是道嚴眼睛太尖了。
“我還有一問,大師在舍中,怎知山下有人造訪?這上清山方圓幾裡,太過玄妙了。”
道嚴換了根針:“好說。進門時看見猿猱了沒?它,還有它的徒子徒孫,都是我的眼線。”
馮令儀默默贊歎,想問他當年為何會出差錯治死人,又怕惹怒了他,終究還是閉嘴了。
不知等了多久,室内隻聽得見紮針、拔針的輕微聲響,道嚴忽然說:“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