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川侯府常來往的人家今日大多都進了宮,朝宴勞心勞力,自然很有默契地歇了下午的年酒。
一回府,父親就派人請了大夫來給馮令儀看傷。
她進了青禾堂後院才發現馮呈竟然回來了。
“你怎麼不在家裡過了年再進來?”馮令儀驚訝道。她給馮呈和林巍都放了半月的年假,其他的護衛更是如此,大可過完元宵才來上值。
“……家裡沒什麼要幫忙的。”馮呈先給侯爺請了安才低聲回答。
馮希偃拍拍馮令儀的腦袋:“行了,一會兒有的是時候問,方才還嚷着渾身難受,先給大夫看看再說。”
馮令儀隻得進屋,郎中小心翼翼地解開她手上腿上的麻布,仔細查看過。
“小爺這幾日可得注意了,萬萬不能再摔着,否則恐怕日後行走要落下隐疾了。”
郎中一邊給她換藥一邊囑咐,馮希偃的神色頓時更加鄭重:“勞煩大夫費心了。”
郎中笑:“都是分内之事。我觀這位小哥當習過武?你看着我的手法,學着每日早晚給小爺推拿一番,能好得快些。”
馮呈應是。
郎中往手上揉了藥酒,慢慢使了勁道一點點推拿馮令儀冰冷僵硬的小腿,初覺酸痛麻木,過了會兒才感覺陣陣暖意。
郎中示範完,又讓馮呈複現一遍,确認沒有大差錯才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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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希偃回了書房,府裡賬房的總管事已經在候着了。
書房之前伺候的左榮一家都被發賣了,如今伺候的從下面新提上來的小厮,安安靜靜地掩了門,走到二門處守着了。
馮希偃坐在太師椅上:“賬本就不看了,說吧。”
總管事低頭回禀:“奴才接了侯爺的吩咐,清算往年府裡給鹹福宮的貼補,大小姐剛進宮頭兩年的花銷大些……”
馮希偃不耐道:“隻揀去年一年的份例罷。”
“賬面錢銀一共是五萬七千兩,還有各類玉器瓷器新式頭面,約摸九千兩,苗氏、夫人那邊另有給大小姐貼補的,這卻不上賬面,侯爺若要,奴才還需花些功夫。”
侯爺平日不常查點府裡庶務,總管事今日接到這莫名其妙的吩咐很是惶恐了一陣。
馮希偃沉默片刻道:“從今年起,給鹹福宮的貼補折半,紫竹院、暢陵軒的就不管了。”
總管事愕然,雖然府裡上下都知道侯爺對大小姐很是失望,但這麼多年也不見有更多的苛待,為何……
他遲疑道:“若是大小姐使人來問,奴才要如何回話,請侯爺示下。”
馮希偃平淡道:“你問問她今日做的什麼好事,她心裡自然有數了。日後也不必來回我。青禾堂若有想要的,問明了我再辦事。令哥年紀小,你們不準私自讨巧。下去吧。”
總管事唯唯應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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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令儀半夜疼醒過來。
郎中給的藥酒不知道加了什麼,塗上之後傷口像撒了鹽一般,滋味實在不好受。
她試着挪動雙腿,才發現自己的被子好像被什麼東西壓着了,借着窗外灑進來的月光,看見床邊坐伏着一個人。
是馮呈。
他好像睡得很淺,被馮令儀這麼看了幾息竟然就醒了來。
“四爺怎麼了?”他聲音倒帶着濃濃的困倦。
馮令儀小聲道:“你怎麼睡在這裡?多難受啊,為何不回你屋裡去?”
馮呈站起來,走到桌邊取了火折子折回來,點燃床邊小幾上的蠟燭。
“睡前給你推拿過,大夫說夜裡沒準會發熱,索性留下守夜了。喝水嗎?”
暖黃的光芒很快充滿了小小的空間,馮令儀看着侍衛燭光下關切的神情,覺得迷迷糊糊的。
“哦,要吧。”其實不是很渴。
馮呈端來了茶盞,摸上去竟然還是溫熱的。馮令儀仰頭喝完了,捏着茶盞,想着怎麼開口讓馮呈以後不用過來守夜。
她還沒想好,馮呈已經從她手裡接過茶盞,在床邊腳踏坐了:“四爺是腿上作痛嗎?”
馮令儀被這麼一說,竟然就忘了方才想的事,皺着臉歎氣道:“是啊,我做夢有一隻小龍來咬我的腿,吓醒了。才知道哪裡是龍,我看分明是今日郎中給的藥酒作怪。”
馮呈輕笑一聲:“良藥苦口,一樣的道理,這會兒受點罪,恢複得利索些。”
他仔細看了看馮令儀的神色:“四爺若是睡不着,不如我陪你說說話吧。”
馮令儀想拒絕的,但不知為什麼說不出口,有點舍不得長夜裡唯一的同伴離開。
“……好啊。”她把被子堆到裡邊靠坐着,“當初我們第一次見,你為什麼送我一隻田蛙?”
馮呈倒很不解:“四爺不喜歡嗎?我看你想要,就給了。”
好吧,她确實挺喜歡的。“隻是沒幾天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