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節在冬眠,我也是機緣巧合捉到的。應該是躲到池塘去了。”
馮令儀奇道:“說來你不是從小在軍營裡習武麼,怎麼這麼清楚莊戶上的生計呀?”
“衛所有旬假的,何況我們算是學徒,沒有官差在身,來去自然寬松些。”
“那我去大興那次就是你放旬假嗎?”
馮呈點頭。
馮令儀揉着被角:“你家裡都有誰啊?”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好像成官府裡查問戶版的了。”
馮呈并不在意:“祖母祖母皆已亡故,家中父母雙親,還有一幼弟。”
這話倒勾起馮令儀一些别的想頭:“你爹娘待你們兄弟如何?”
馮呈斟酌道:“弟弟年幼,爹娘疼愛多一些。”
“比之我爹待我與瑾哥如何呢?”
馮呈笑:“這如何能相提并論。”
馮令儀不說話了,想着白日在宮裡方颙言指責她的話。
“是不是在外面聽到了什麼?”
馮令儀情緒不高:“嗯,有人說我搶了瑾哥的東西,我今日在宮裡看見他表哥了,就是許家的兒子。”
她苦悶道:“爹沒有明說,但是回府的時候我在書房裡看見他給我請封的折子了。其實我也不是一定要做世子,若是為着這個位子要受别人指指點點,不如不做。”
馮呈認真道:“若四爺是真的不願意當世子,或可與侯爺提,若是僅為了不相幹之人的幾句閑話便膽怯倒實在不必。”
馮令儀低聲道:“若我娘不是爹爹的外室就好了,我不出生都好!”
“不能更改之事多想無益,”馮呈語氣沉郁,“以四爺如今的處境,不做世子恐怕更是危機四伏了。”
馮令儀搖頭道:“你好像知道我為何落井。其實我第一回進府,甯夫人對我還不到要置我于死地的程度,是爹把我記為嫡出之後她才下手的。”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畢竟事情一件接一件,甯夫人可能隻是沒來得及當天就害她。
馮令儀心想,這個世子還是做不得,不說她是女孩兒,就算真的是男兒,她也不願意。
娘應該是很清楚父親家室的,也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世子之類的話。
馮令儀打定了主意尋機會和父親提。
她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做了世子,你們當侍衛的出路可以好一些?放心吧,我肯定不會叫你們吃虧的。”
馮呈無言,哪裡是為了這個,他是上了衛所軍籍的,前程自然不會少:“四爺暢懷便好了。”
馮令儀看了看西洋鐘,已經快三更了,拍拍腦袋:“哎呀,都這麼晚了,你快去睡覺吧,這裡不用守着。”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以後也不用,我不要人守夜的。”
馮呈點頭,給她吹了蠟燭推門出去了。
馮令儀沒想到,這時她還在困擾的難,題很快就不由她選擇地換作了另一個更加艱難的處境。
次日一早,父親無事,叫她吃了早飯去他的書房,親自教她讀禦制新書。
快到中午的時候,宮中來了手捧聖旨的太監。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景川侯之子馮令儀,天資粹美,敏而好學,誠宜侍主側,入東宮伴讀。欽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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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是孝端皇後的冥誕。
本朝卻沒有像準備祭日那般看重亡者誕辰,連着皇宮也是一樣的風俗,兼之又是過年這樣喜慶的日子,記着孝端冥誕的人就更少了,宮人裡左不過從前在坤甯宮伺候的舊人。
皇太子寅時便起身,焚香沐浴,隻喝了一碗紅稻米粥就命撤了席。
陳斐示意侍膳的小太監不要多嘴惹主子煩心:“殿下,今日是去慈恩寺還是在奉先殿拜祭娘娘?”
“午後再去慈恩寺。”
便是先在奉先殿祭祀孝端的意思。陳斐記下,衛世宣調職福建遊擊将軍,新上任的東宮近衛首領是從西山大營升上來的,對東宮人事還不熟悉,過會兒要使人去提點一番。
皇太子問:“老四那邊的事查清楚了?”
陳斐低頭道:“奴婢查過四殿下自落地至今的起居注,特别是近一個月,未發現有微服出宮的記載。”
就是不可能與馮令儀從前認識。
皇太子微微點頭,陳斐再道:“承恩侯府遞了帖子,署的是承恩侯之名,不知殿下……見不見?”
皇太子面上露出一些厭煩:“推了吧。外祖父越老越沒章法了,被外祖母帶得口無遮攔,有些不知分寸了。在宮裡都敢議論母後和老四,該敲打一番了。”
陳斐應是,礙于身份,不得不為承恩侯說話:“老爺子也是見四殿下進了文華殿讀書,有些着急上火罷了,如今事情已了,老爺子定然能看清的。”
皇太子不置可否:“行了,去奉先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