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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賢回府,大太太正抱了三房的幼子廷蘭吃果子,把侄子交到丫鬟手上,親自上前替丈夫換了常服。
“老太太今日精神頭不好,歇下了,老爺明日再去給娘請安吧,叫免了昏省了。擺飯吧?”
戴賢點點頭。
大太太便示意丫鬟出去傳飯,捏了捏侄子的小臉道:“留點肚子裝晚飯吧,歇歇嘴。”
廷哥兒笑嘻嘻地抓了塊雲糕塞到袖子裡藏起來:“伯娘、找不着。我吃。”
大太太對着丈夫發愁:“廷哥兒都快四歲了,這口吃的毛病怎麼一點不見好、老爺在外頭可找着什麼有名氣的大夫了?”
三老爺公幹辦差染病殁了,三房的妯娌得知噩耗早産,也撒手去了,隻留下這麼一顆獨苗。大太太是宗婦,抱了侄子在身邊養着,一向視如己出的。
戴賢道:“慢慢來吧,總能打聽到的。”
下人們井然有序地上了菜,大太太起身給丈夫布了幾筷子,自己也坐下來開始吃飯:“再過三日叢哥兒就從國子監回家了,到時候老爺要好好查查他的功課才是。近來天兒漸漸熱了,不知道學裡供不供冰?”
戴賢沒有回答,妻子看了他一眼,笑道:“妾身大哥家的榮哥兒要及笄了,到時妾身去觀禮,老爺能來接我嗎?”
“我下了值去舅兄家,你等着便是。”
大太太心中稍覺好受,又找了個話題:“昨日聖上宴請百官,皇後娘娘也來我們女眷筵席了,真叫人想不到,皇後娘娘看着都七八個月的身孕了,京裡竟然一點消息都聽不到,宮禁果然密不透風啊。”
戴賢沉默地喝了一口野菌湯。
“妾身瞧着宮中的娘娘們也不是一味的隻尊女四書所說。皇後娘娘給我們賜賞的時候,還特地問了我好一會兒話,德妃娘娘緊跟着也賜賞,竟比皇後還多了兩成……不大好看。”
“……娘娘問了什麼?”戴賢忽然道。
大太太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和丈夫相處從來都是自己說話多,很少有丈夫明确表示好奇的時候,連忙道:“問我年歲、子嗣之類,不是什麼刁難的話,妾身決沒有出醜的,老爺不用擔心。”
大太太觀察丈夫的神色,受到鼓舞一般:“聽說皇後娘娘從前是元後身邊的宮人,我得見了才知道何為雍容華貴、國色天香了,真是半點也瞧不出是這麼個出身。不過也難怪德妃娘娘對中宮不敬,程國公門楣顯赫,又育有二皇子。唉,皇後娘娘瞧着還是太寬和了些——”
戴賢在聽到妻子議論皇後出身時就皺了眉,打斷道:“好了,這些話放在心裡也就是,以後不要再提。我去書房了。”
大太太茫然地起身送了丈夫出去,也沒了胃口,看着廷哥兒獨個用得香,半晌才叫了婆子進來吩咐:“去書房外頭伺候着。”
大丫鬟笑道:“太太不必多心了,興許老爺是在部裡遇着難題也說不定,不至于說了幾句宮禁中事便真生氣的,誰家私下裡不好奇呢?”
大太太想想也是,歎氣道:“老爺性子也太悶了些,我若不找些話來說,屋裡就更安靜了。罷了。”
大丫鬟道:“太太想想老爺同僚家裡便知足了,誰家不是三妻四妾的,就說景川侯府,馮侯爺那麼個冷肅的人,本以為也是個不近女色的,隻納了一位姨娘,誰想竟在蘇州還養着一個,偏巧是咱們叢大少爺同窗的母親,這可真是……老爺待您可算頭一份的體貼了,先前幾年都沒見着喜信兒,不也沒納小嗎?如今更不會了。”
大太太在夫家最舒心的就是後院幹淨了,笑道:“你說的是,我如今最發愁的就是廷哥兒的病了。”
大丫鬟見主子纾解了,心中也高興:“太太慈心,咱們三姑娘說話又快又清脆,說不定能帶着弟弟好的。”三姑娘也是大太太所出,今年六歲了。
屋裡主仆叙話,之前打發去書房候着的婆子來回話:“太太,老爺那邊有客來,說是今晚不過來這邊睡了,叫太太早些安置,不必等他。”
大太太忙問:“是誰家府上的?”
婆子面色有些古怪:“是……恩親伯府的二老爺。”
大太太和丫鬟相視一眼,心中都是一樣的困惑。
老爺何時與這位隻經商不入仕的國舅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