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冬月,寒風呼嘯,小雪紛揚,雲霧籠罩住北陽城。
宅院靠西處,有一庭院。整個院中一派冷清,地面潮濕導緻荒草不生,兩名婢女席地半蹲。
藍衣婢女年紀尚小,望上去有些心不在焉:“我娘給管家塞銀子時,他分明答應給我派我個好差事。說是伺候咱們尚書府大小姐,可如今我連這院兒都沒踏出過一步。我聽外院大哥說,夫人今夜在府中為二小姐設了生辰宴,肯定十分熱鬧…”
綠衣婢女勸解道:“自從原夫人離奇失去行蹤,府裡緊趕着又添了星璇二小姐和之月三小姐…你說一個嫡女沒了依靠,失了寵愛,還能如何?我倆隻需守守,卻還是能與另外兩位小姐的婢女領同樣的月銀。别再怨了,若被有心之人聽去,恐怕白白丢了這樁好差事!”
二人私談間,絲毫沒發現那位失去寵愛的大小姐隔着門,早已聽全了兩人的對話。
不就是對那個眼裡隻有植樹治沙的爸起了個逆反心,和大部隊反着走嗎?怎麼就能在沙漠裡穿了呢?那好歹該有點兒記憶或者系統指引吧?然而…什麼都沒有!
不過還好門口有兩個“碎嘴子”,趙安珞已經了解了個大概。
空蕩的院外傳來稀稀疏疏的腳步聲,忽遠忽近。
鑰匙穿過鎖心的聲音,繼而院門被護院打開。
“怎麼隻有你二人?念榕呢?”尚書夫人王若音問。
綠衣婢女回答道:“禀夫人,半刻鐘前,大小姐差念榕将禁足期間抄的佛經送去給您,大概是與夫人您走岔了。”
“你二人先回去将大小姐的屋院收拾整潔,多日未住,想必落了不少灰。”
屋裡的趙安珞挑挑眼皮,知道這是解除禁足的意思。
既來之則安之吧,不能回去就算了,反正自己早也厭倦了那個“沙二代”的頭銜,更厭倦了那張嘴就是沙的生活。還不如在古代好好聽這繼母的話,讨她歡心,再幫自己找個好郎君,以後做個主母,過過悠閑日子。
趙安珞這樣想着,王若音已無聲來到門前。
“吱”一聲,門開了條小縫,她卻沒有進,隻站在門外叫了一聲:“安珞?”
不知這是什麼朝代,也不知貴女該如何行禮。保險起見,趙安珞又縮回牆角,沒有應聲。
遲遲沒有聽到回應,王若音面露不悅,用力一把推開門。
昏暗無光的屋内一瞬間被照亮,一股酸臭的氣味撲鼻而來。王若音仔細尋找,原來這味道來自于桌案上馊臭多日的湯水。
她對此視若無睹,不閉門,任由外頭的寒風吹入屋内,以便消散些許令她直犯惡心的這股味道。
待光線統一,王若音瞧見身影單薄的趙安絡緊貼着牆。她也不落座,輕輕歎了口氣:“安珞,你這般作踐自己,想必是還在生母親的氣吧?”
她低垂着頭回答道:“安珞怎麼敢生母親的氣呢?”
話一出口,趙安珞忍不住佩服自己,這說話的語氣竟然一點兒沒露怯!
可剛說完,趙安珞感覺胃直抽,腳也有些發軟。
下一秒,眼睛一閉,竟然直直餓暈過去。
夢裡,趙安珞像一縷幽魂,站在屋内,望着原主一次次被禁足,一次次眼睜睜望着屋外的人關閉那扇僅有的窗,一次次被迫陷入黑暗之中……
“滴答滴答…”
趙安珞直感覺手上陣陣濕意,她睜開眼,隻見塌邊跪坐着一個婢女在無聲抽泣。
趙安珞猶豫地開口試探:“念榕?”
念榕面露訝異,猛地擡起了頭:“小姐要是再不醒,奴婢也要跟着去了!”
趙安珞坐起身,摸摸空癟的肚皮:“我聽說今日是那個誰…星璇的生辰?我那繼母,喔…母親有沒有吩咐我們前去?”
“小姐,管家在置辦二小姐的生辰前,早早發過話,咱們院兒裡的一律不許去,說是别把喪氣過給二小姐…”
……原主這是有多不受待見呐?
趙安珞輕咬着嘴唇,“那這次又是為何被禁足?”
“前幾日夫人聲稱丢了一根簪子,沿街的小厮都稱見到了您,當鋪掌櫃也一口咬定是您低價當了那根簪子。可那簪子本就是原夫人僅剩的嫁妝,您分明是去贖回來…”
念榕一五一十回答着,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掉進了趙安珞的“套話陷阱”裡。
不過,話又說回來,看來讨那繼母的歡心,日後當個悠閑主母的事估計是泡湯了,她不在後面使杵就算好的了。
兩人說話間,一名婢女踏着小碎步而來,也不行禮,面無表情通傳:“大小姐,宮裡來了位公公,傳你與兩位小姐于申時前進宮,夫人命你快點沐浴梳洗打扮。”
“進宮所謂何事?”
“不知。”
傳話的婢女心生狐疑:往日盡管再受冷落,這位大小姐還是氣性高得很,今日為何破天荒地降面兒問話?
“知道了。”
傳話婢女退下前仍舊未行禮,臨行前還回頭深深地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