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婢女的背影漸漸消失,趙安珞陷入沉思。
“小姐,奴婢去送佛經時,廚娘不在。您幾日未進食了,有何想吃的?”
“先沐浴吧,我胃口不佳,臨行前給我幾顆酸果脯就行。”
如今可不是該安穩用膳的時候,才穿過來就要進宮,一個不小心得罪了宮裡的人,那豈不是第一天就小命不保?
趙安珞浸在泡有花瓣的浴桶内,念榕動作輕柔,為她擦試完身子後,又為她更衣。
念榕手腳麻利,緊接着又馬不停蹄理妝。
趙安珞平靜地望着銅鏡裡的這張臉,原主的樣貌大體上和自己十分相像。
隻是原主正處及笈之年,膚色白皙無暇。也正因如此,念榕省去了敷粉的步驟,直接描眉形,暈腮紅,塗口脂,點朱砂于眼角。
高髻的髻尾上,斜簪着一支珍珠銀簪,簪下垂着細細的銀絲流蘇。發型雖然簡潔,卻顯得清新優雅。
再看衣着:透白裡衣上,套白茶色水波紋窄袖直領對襟長衫,對襟敞開的領口處,一條丹紅綢緞由衣領延伸至衣尾;最外一米黃色長襖過膝,長襖上繡着零零碎碎的梅花瓣;下身冬款毛花梅粉百疊裙;腳穿刻絲兔絨靴。
一套下來,趙安珞打心底裡佩服古代的這些婢女,真可謂是樣樣全能。
接着又想到往後的行事方式或許會讓念榕察覺陌生,便話鋒一轉提醒道:“念榕,我想透徹了,隻要我未出閣,母親都不會讓我過安生日子。因此往後無論發生何事,你千萬不要為了護我而強出頭。”
“奴婢全聽小姐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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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霧消散,一番梳整過後,趙安珞左手抱手爐,藏在長衫裡的右手悄悄捏着幾顆酸果脯。跟在念榕身後,兩人一路無言。
剛踏出尚書府,一入眼,便是一輛馬車停駐在府外。
一名身披紫色有帽鬥篷的少女站在不遠處,借車廂擋風。她身旁還站着一名身披白色披風的女子。
趙安珞一眼分辨出了前者是三小姐趙之月,後者則是今日的壽星———二小姐趙星璇。
趙之月眼裡冒煙般:“喲,這天寒地凍的,姐姐這一番梳妝打扮,可叫我們好等。莫非是曉得宮裡的公公來傳旨,便故意來遲,好擺擺你那大小姐的架子?”
趙星璇順道接話:“之月妹妹,姐姐是嫡女,萬不可這樣!這不是叫别人看咱們尚書府的笑話嗎?”
……還真是一個草包,一個僞善。
趙星璇向自己的貼身婢女使了個眼色,那婢女即刻從包袱裡拿出兩個護身符,遞到馬夫面前:“馬夫大哥,這是我家二小姐前不久随夫人去求的護身符,進宮之路,就勞煩大哥了。”
然而馬夫卻低垂着頭,擺好踏凳:“夫人和小姐的心意…小的心領了,平安護送乃是小的職責。時辰不早了,請三位小姐上凳乘車。”
被馬夫拒絕的趙星璇臉色鐵青,率先拂簾入坐;趙之月緊随其後;趙安珞強忍住笑意,靠簾邊就坐。
“駕~”馬夫一聲吆喝,車輪辘辘轉動,徐徐駛向北陽皇宮。
趙安珞閉目眼神,本想極力降低存在感。誰知這倆繼妹真是一刻也不想停歇,又挑起事頭兒。
“哎呀,星璇姐姐,太後娘娘喜佛,母親辛苦抄的佛經竟叫我給忘記了!這可如何是好?”趙之月的聲音有些驚慌。
“之月妹妹,那佛經放置于何處?還是由我折返去取好了。”
“星璇姐姐,今日乃是你的生辰,要真叫你去取,母親不得責罵于我?”
趙安珞覺得有些不自在,睜開眼,果不其然,兩道“炙熱”的眼神正在等着自己的回應。
還沒等趙安珞回答,隻見趙之月重重敲擊簾框,高喊了一聲:“快些停車!”
“籲~”外頭的馬夫猝然叫停,隔簾問道:“小姐有何吩咐?”
趙安珞隻覺得背後有兩股力量,半推半搡間,竟差點兒從馬車摔下。還好念榕搭手扶住了自己,才免去了一場意外。
趙之月一臉得意:“我姐姐需要返回家中取物件,我們先行,萬不可耽誤了進宮的時辰!”
“這似乎不合規矩…公公命小的三位小姐帶入宮,臨時差了一位,小的不好交差…”馬夫言詞猶豫,缺又不想陷入尚書府的紛争中。
“我府中也有馬車,我們在宮門口等我姐姐便好。”趙星璇又接話道。
趙安珞計上心頭,先朝馬夫遞了個安撫的眼神,雙手卻背往後,輕輕拍了馬背一下。
馬兒受驚,猛地加速向前,馬夫慌忙拉繩。車廂裡的兩人沒有防備,“哐啷”一聲,一個砸在另一個身上,儀态全無。
目送着馬車跌跌撞撞着,一下往東,一下往西,趙安珞展顔一笑。
沒拿佛經是假,不過是想将自己轟下馬車,在嚴寒中吃點兒苦頭罷了。
還想拿這種小伎倆和我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