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籲~”轎夫應聲勒緊缰繩,馬兒停下。
有靠山的念榕應了一聲,大着膽子,率先拽過文嬷嬷,助她上轎;繼而又向那名宮女使使眼色。待二人都扭捏進轎,這才箭步一跳入轎。
轎廂内靜谧無聲,後入轎的三人姿态各異。
念榕斜靠在轎柱上,阖眸似睡非睡;文嬷嬷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些什麼;那面生的宮女懷裡抱着一個包袱,望上去倒是精神得很。
“你懷中是何物?”
“回禀殿下,是此次殿下和親的聖旨及文書,嬷嬷命我好生保管。”
看這宮女聲若蚊蠅,脊背又繃得筆直……趙安珞隻能打消探問時辰的想法,轎廂内又複靜谧。
當趙安珞快默數到第六千隻羊時,轎夫駕停轎檐,她聽到使者吩咐寶格下馬,前去探查客棧的話語。
約莫兩盞茶後,許是探查完畢,轎夫隔珠簾禀報:“殿下,客棧到了。”
趙安珞難掩激動的心情,越過三人,掀起簾,忽地複又一躍而下,直留文嬷嬷幽幽擰眉。
待宮女搭手相扶文嬷嬷下轎,便掃見緊随其後的念榕,看似是随趙安珞掩擋寒風,實則是掩住視線,助其無顧及地打着哈欠,扭動腰身。
文嬷嬷立時忍痛奔前,壓低聲音提醒:“殿下,失态事小,周遭或有異心賊人,切勿盲目先行!”
聽這意思會有劫财劫色的人?趙安珞合上打了一半的哈欠,默默挪步至念榕與文嬷嬷之中。
文嬷嬷随即接過宮女呈來的素鬥篷,為趙安珞披上。
趙安珞眼波閃了閃:“嬷嬷,方才不是說隻有宮衣嗎?”
那宮女替其娓娓道來:“殿下,這鬥篷便是從奴婢所抱包袱中所取。這包袱皆是嬷嬷于臨行前思索了好一番而準備。”
文嬷嬷避開趙安珞熱切的目光,剜了宮女一眼,也不邀功:“隻是些體己之物罷了,以備不時之需。”
眼瞧着店小二健步如飛直直奔來,北陽帶刀侍衛兀然拔刀,冷聲道:“站住!離遠些!”
“喲,客官,您吓到小的了!小的隻是來為貴人引路,萬不敢肆意橫行!刀劍無眼,您可得收好了。”
店小二暗自捏了把汗,這人怎麼這般大驚小怪?
從前院趕來的寶格,匆忙打了個馬虎眼兒:“夥計,我等早已饑腸辘辘了,快些帶路罷!”
店小二臉色有些緩和,半彎着腰站于一旁,大聲吆喝道:“客官,裡邊兒請~”
其中一人頓足時,嘴角噙着一絲意味深長的笑容,與那店小二交換了眼色,而那店小二眼露殺機。
一行人根本不知危險已悄然而至。
這家客棧建有三層。一層客堂布置簡單,随意擺放着八張茶桌和長凳;通往二層的木梯上插着一道紅黃相間的布招牌;二層幾間稍房睱着門,寒風透過窗戶,吹得圓鐵門環“咚咚”作響;三層頭房前點着油燈,光線比二層亮堂許多。
獨看二層的看台有些陰森,但紅火的生意氣顯然掩蓋了這處不足。住店用食的客人絡繹不絕,飲酒作樂聲嘈雜無比,反倒無人注意這頭的動靜。
“嬷嬷,公主之頭房可住四至六人;其餘人會入住相鄰的北稍房。在下已吩咐廚娘将菜肴送至頭房,今夜便安生休憩,鸢都護衛會輪崗巡夜。”
鸢都使者徑自說着,眼神卻落到趙安珞身上。沒了胭脂與唇脂,她素淨的臉龐添了幾分嬌俏。隻見她微微側着身,交代着念榕什麼,念榕随即往後堂方向跑去。
“有勞使者費心。”文嬷嬷語氣寡淡。
木梯上,宮女受令攙扶着跛腳的文嬷嬷在前;帶刀侍衛跟在趙安珞身後,右手時刻搭在刀柄上,巡視着四周。
使者望着鬥篷下那抹朱紅色背影,眸底晦暗難明。
宮女剛打開頭房,一股子濃烈的香料味撲鼻而來。趙安珞疑心是迷藥,當即用帕子捂住口鼻。
“殿下,無事,隻是些甘草香。”文嬷嬷安撫道。
意識到自己有些小題大做後,趙安珞讪笑着,趕忙放下帕子。
“嬷嬷,我去仔細瞧瞧周遭。”一路不曾言語過的帶刀侍衛忽地開口。
“瞧仔細些!”
”是!”
踏入頭房,房内有一拔步床和兩個塌;香幾的香爐裡還有未燃盡的甘草;一張琴桌置于窗邊,桌上的臘梅長勢良好。
趙安珞坐于床角,支着下颌,視線随繁忙的文嬷嬷和宮女移動。文嬷嬷似不知痛楚一般,跛着腳也歇不住,領着宮女掃塵。
“嬷嬷,你可知此次鸢都與我和親的是何人?”
房内兩人的目光皆望向趙安珞。
文嬷嬷停下手中的動作,“殿下為何心念一動說起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