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百無聊賴罷了。”
“老奴不知。”
立時,念榕一步一踱着回來了。
她大抵是路途中想透徹了,添一個老道的人照顧自家小姐也是件好事。因此差她去給文嬷嬷尋草藥時,她極為上心。
“歇歇吧嬷嬷,奴婢尋掌櫃的讨到藥膏了,快些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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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稍房内,鸢都使者——亦是鸢都國郡王的陸乘淵,摩挲着狐裘大衣,思緒飄遠。
“郡王,入了夜,涼意愈發重了。一柱香前你往箱底裡翻出此大衣,眼下為何又不披上?”望着陸乘淵首次展露出郁郁不樂的模樣,寶格不禁心頭憋悶。
“隻是有些乏了。”
寶格壯起膽子坦言道:“郡王可曾記得昨日在北陽皇宮之事?屬下明明記得那念榕姑娘喚公主殿下為小姐……郡王孤身在那望江樓時,有無何事發生?頭房之人果真是嘉宸公主嗎?”
陸乘淵眼底倦意浮現,“寶格,你知我最是厭惡那言閑嘴碎之人。”
此言既是答,也是告誡。
“郡王若是乏了便先上塌,屬下前去催促廚娘,再去乙稍房看他們可排好巡夜崗了。”
閉門回身時,寶格迎面與念榕遇上,他語帶關切:“夜已深,念榕姑娘還要去何處?”
念榕噓噓喘着粗氣:“護衛大哥可知那轎檐停駐在何處?我需去轎檐上為殿下尋簪子。”
“未在客棧門口?那許是在前院…”
言完這句,隻見這念榕一溜煙便沒了影兒。
半柱香後,寶格端着放置了菜肴的托盤拾階而上,瞧見客棧的雜役在甲稍房前躊躇不決。
“有何事?”寶格問。
“前院栓馬樁處的那輛轎檐可是幾位客官的?”
聽到動靜的陸乘淵推開門扉,問道:“發生何事了?”
雜役語氣漸顯焦灼: “客官快些下去看看罷!小的方才聽到馬兒嘶吼,擔心掙脫缰繩傷人。走近一看,發現那驕夫面朝下,于是小的将那驕夫翻了個面,誰料他竟早已暴斃了!”
“嘭!”一聲,托盤落地。
客棧原就瑣事纏身,菜肴落地還得擦拭,雜役不免發出抱怨:“哎喲客官,您怎麼不當心拿好些?”
寶格有些不安:“方才屬下還在木梯處與念榕姑娘打了個照面兒……”
陸乘淵目光冷峻:“你速去前院知會念榕姑娘,并保全好轎夫的屍體。”
話音未落,殊不知是何人在何處高喊了一聲:“走水了,走水了!”
雜役正可謂是心煩氣躁,也不顧及其他了,嘟嘟囔囔道:“莫不是醉酒了?這又是鬧的哪一出!”
然而待三人往下一探,率先聽到叫喊的客人紛紛棄菜肴而跑,埋頭撥算盤的賬房先生不知發生了何事,擡頭吆喝着:“客官,小店不可賒賬!”
眨眼間,煙霧從四處飄來,雜役慌忙跑至看台處,取下銅鑼奔走相告。距離火點愈發近的客人遭煙嗆鼻,不顧衣不蔽體,直奔門外。
陸乘淵朝還在發愣的寶格大喝了一聲:“快些去!”
兵分兩路直奔頭房而來的陸乘淵推門無果,猛地一腳踹穿門扉。隻見窗戶緊閉,文嬷嬷昏倒在地,找遍整間房都尋不到趙安珞和那宮女的身影。所幸頭房後有片空地,陸乘淵登時扛起文嬷嬷,借琴桌之力,腳尖點桌,施展輕功穩穩落于空地之上。
待寶格尋到被丢置在馬房的念榕時,她将将清醒過來。許是被歹人當頭一棒,她臉頰上的血漬還未幹。
眼下來不及細問,寶格扶起念榕,馬不停蹄繞回客堂,誰知遇上了自顧不暇的一夥商人。人影攢動間,你推我搡,腳步踉跄的念榕,徑直被夾着推向人堆。寶格伸手欲拉,一晃神也被帶倒…
整個客堂混亂不堪。
陸乘淵按下心頭的慌亂,把文嬷嬷托付給脫了險的廚娘。扯下長袍的一條布邊,浸濕水,逆着逃命的人潮再返客堂,誰料卻被熱浪阻住了去路。
先前被燒得“呲呲”作響的木梯完全被烈焰吞噬,房頂的瓦片碎成條渣,随房梁一起掉落,助長了火勢。三層搖搖欲墜,電光火石間,向下崩落,徹底融進火海之中。逃至門口的人聽到這轟隆聲,驚得身軀一震,愈發加快了腳步。
想到那抹朱紅色背影或葬身火海,陸乘淵如同墜入深淵。正欲依靠那浸濕的布條,複進這火海闖一闖時,雙腿被人從後方緊緊抓住。
回首一觑,見那北陽侍衛跪倒在地,腰間被刺進短刃。
無人知曉他是耗費了多少精力,方能在人來人往尋到陸乘淵。
他雙手捧着趙安珞的一隻金線花靴,忍着痛,顫顫巍巍道:“使者…殿下被劫走了,殿…殿下或許身受重傷…快…快去追尋殿下!”